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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度秋拍拍他的肩:“别自责,只能怪凶手太狡猾。那你重新审问刘少杰了吗?”

“审了,他要是能道出实情我早就破案了,非一口咬定人是自己杀的,凶器就是小刀,和之前的口供没变化。”

“他这人也是稀奇,一般犯罪分子不会这么讲义气吧,难道说……另一个凶手是他亲人?”

纪凛摇头:“他是孤儿。”

虞度秋挑眉:“又是孤儿?这案子里孤儿挺多啊。”

“……你说话能再刻薄点儿吗?”纪凛瞄了眼旁边位子上的柏朝,还好,仍旧戴着耳塞睡着觉,应该没听见,“他跟柏朝情况不一样,没进福利院,也没被收养,从小在大街小巷流窜,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身手还不错,在此之前从来没被抓到过,小日子过得挺宽裕,甚至买了车。”

纪凛说到这儿有些咬牙切齿,虞度秋偏要再戳他痛处:“你们差不多年纪,他那样的人都买上车了,你却……哎,世道不公啊。”

纪凛原本愤愤,听完这话,反倒平静了:“世道本就不公,否则穆哥怎么会出事?他那样的老好人,应该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娶个漂亮善良的老婆,再生个可爱懂事的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虞度秋歪过脑袋:“你真这样想?”

“我还能怎么想?”纪凛反问,目光冷下来,“虽然他现在下落不明,但等他回来,肯定会被提拔上去,市局的领导冯队很器重他,他履历干净,为人正派,能力出众,前途一片光明。你不要胡言乱语玷污他的名声,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虞度秋哈哈一笑:“难怪你上次在会议室那么激动,你到底是怕谁毁了他的前程?算了,不关我事,我更好奇——你真觉得他还活着?”

纪凛停顿的时长略久了些:“我也知道他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但只要没看见尸体,我就当他还活着。”

虞度秋慢慢收起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很久没见过你这么单纯的人了。”

“……啊?”

“没什么,聊点轻松的吧——想不想知道我跟穆浩怎么认识的?”

纪凛收回视线,别别扭扭地:“你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虞度秋笑了笑,舒展身子,斜倚在沙发上,娓娓道来:“我们的相识过程其实不太愉快:高一的时候,我很顽劣,顺了马术课上的马,在校园里纵马狂奔,没人敢拦我,是穆浩把我拦下的。他扯我下马,痛骂了我一顿,我们差点打起来。”

纪凛皱眉:“等等,你们上的是贵族学校?我一直以为他上的是普通高中,他家很有钱吗?”

虞度秋:“没我家有钱,但也不差,父母是做生意的,有些积蓄。他父母本以为毕业了可以送他出国深造,谁知他报考了公安大。”

纪凛:“怎么,瞧不起公安大啊?报效祖国多光荣的事!”

“冤枉,我可不在乎他考哪儿,只是觉得他这人脑子有问题。”虞度秋在面前人发飙之前及时补充,“没见过这么有正义感、这么有责任心的人。拦我的马也就算了,非要劝我改邪归正、专心学习,碰见我一次就说教一次,老和尚念经似的。久而久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成朋友了。”

纪凛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就是这样的人,以前在公安大,刚入学的时候,我体能测试总是垫底,教官骂人很难听,我气不过,顶了嘴,被罚跑圈,跑得快吐了,也是穆哥来安慰我,陪我跑,之后天天当我的私教,给我加训,我才慢慢跟上大部队的。”

“所以你就爱上他了?”

“对,我就——”纪凛猛地反应过来,“放屁!不要侮辱我们之间的友情,他在我心里是榜样!是偶像!”

“好好好,如果我这次出差不幸殒命,就替你去九泉之下找找你的偶像在不在那儿。哦,不过我是唯物主义者,我更倾向于他的尸骨正躺在某条海沟里,改天开我的游艇去捞捞看。”虞度秋散漫得很,随手招来乘务员,“董师傅今天有点慢啊,去问问他,半小时后能用午餐么?别让客人久等。”

乘务员点头:“我去催促。”说完便走向机上厨房。

纪凛表情复杂:“你有人类的基本情感吗?生死这种东西都能拿来开玩笑,你二叔死的时候你也一点儿没难过,我估计你听见穆浩出事的时候也无动于衷吧?”

虞度秋笑得没心没肺:“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难过?”

“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纪凛懒得跟他理论,回头一看,吃饱早饭的卢晴已经把座椅放平,躺下睡着了,上唇沾着点奶渍,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微张的嘴还咂巴了几下。

“……”

半小时后,午餐准时端上,舱内除了机组人员和还没睡醒的杜苓雅,一同坐在拼接而成的方桌周围用餐。

“给苓雅单独准备一份送进去。”

“好的,虞总。”乘务员依言照做。

纪凛看了眼满桌的菜:“我以为会是红酒牛排,没想到还挺家常。”

虞度秋:“后面几天跟美国人谈生意,少不了红酒牛排,保准你吃腻。来,卢小姐,多吃点,你们队长下手太狠了,你补补身子争取早日打赢他。”

卢晴揉着脑袋上的包:“呜呜谢谢虞先生,他不是人,我就眯一会儿,突然敲醒我,下手还那么重,我好歹是个女孩子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纪凛捋起袖子:“再发牢骚再敲你脑瓜,干这行就别把自己当弱势群体,咱们的职责是保护弱势群体,这趟不是出来旅游的。”

卢晴想想也有道理,不过还是要为自己伸冤:“纪哥,我刚那是养精蓄锐,怕到美国适应不了时差。再说了,飞机上能出什么事啊,我看你就是大惊小怪。”

纪凛又要给他一记铁拳,卢晴吓得慌忙躲开,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柏朝:“啊,对不起!”

柏朝摇头表示无妨,继续埋头吃饭。

虞度秋目光一转,夹了块鱼肚肉,添进他碗里:“董师傅是南方沿海人,做鱼很有一套,你尝尝这道清蒸石斑鱼。”

柏朝手里的筷子停了,默默注视着那块白嫩的鱼肉。

娄保国看热闹不嫌事大:“破天荒了,少爷给人夹菜……嘶!”后半句话被大腿传来的疼痛掐断。

虞度秋给自己也夹了块鱼肉,送入嘴里:“嗯,挺鲜的,咸度正好……”

柏朝看了他一眼,露出今天第一丝淡笑,抬起筷子去夹碗里那块鱼肉。

“啪!”

手中的瓷碗突然被大力打飞,转瞬间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米饭、鱼肉撒了一地。

其余人惊愕地看向莫名发疯的虞度秋。

“跟我甩脸色,给你脸了是吗?”虞度秋用餐布擦了嘴,面色冷若冰霜,“旁边站着去,没我允许不准上桌。”

柏朝紧紧握着筷子,手指骨节因用力而突出,数秒后,他重重扔了筷子,走出座位站到一旁,脸色铁青:“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娄保国突然觉得,上飞机前自己的那个问题有了明确答案——如果有人能让他不计对错、甘愿领罚,除了父母,恐怕只有他的媳妇儿了。

虞度秋理都不理,对刚从休息舱送餐出来的乘务员说:“这道鱼做得真不错,让董师傅过来一趟。”

乘务员立马去喊了,舱内气氛尴尬,满座寂然无声,谁也不敢再动筷,在心中默默同情可怜的小保镖。

别人都是扇一巴掌再给颗枣,虞度秋反其道而行之,给颗蜜枣再狠扇一巴掌,堪称不走寻常路的典范。

没一会儿,穿着一身雪白厨师服的董永良急忙赶来:“少爷,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虞度秋微笑:“这道清蒸鱼做得跟家里一模一样,能在飞机上利用有限的条件做出同样的味道,真是难为你了。”

董永良一听是夸奖,笑容满面道:“谢谢少爷。”

“您做的时候试吃过吗?”

董永良摇头:“没有没有,少爷您不喜欢别人试吃,这点我绝不敢忘,我只是记住了每道菜的调味配比而已,凭记忆做出来的。”

虞度秋满意地点头:“不愧在我家干了这么多年。”

董永良嘿嘿一笑,憨厚老实。

“柏朝!”虞度秋突然高喊,紧接着语气陡然一变,情意绵绵道:“我想睡你。”

“??”董永良眼睛瞪得像铜铃。

餐桌周围一圈人的表情都犹如大白天活见鬼。

赵斐华扶起跌落的眼睛,最快回神:“你终于彻底不要脸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巨响!

董永良转瞬间被人牢牢按在了餐桌上,反扣手臂,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只能龇牙咧嘴地大叫:“干吗啊你!唔——!唔!”

柏朝扯下一块餐布塞进他嘴里:“安静点。”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纪凛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了?你要睡保镖干嘛抓厨子?”

娄保国猛地一拍自个儿脑袋瓜:“他娘的!这暗号谁能想到啊!”

“宝贝儿反应真快。”虞度秋对柏朝眨了眨眼,“刚才对不起,别生气,我哪儿舍得凶你,我疼你还来不及。”

“…………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