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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随中箭后, 众人才发现暗中下手的竟是先前受了重伤、发着高热的公主府侍卫。

他先前一直被同伴照看着,没能在齐王带太子妃离去前下手,后来便一直蛰伏着, 趁着众人忙乱之时放暗箭。

身为死士, 一击失败后断然没有生理,在宋九和马忠顺扑向他之前, 他便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马忠顺咒骂了一句,气愤道:“这狗奴还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脯腊!”

这话有些好笑,可没人发笑,所有人都不安地看着齐王和他怀里的鹿随随。

箭镞没入鹿随随身体中的刹那, 桓煊只觉无比愤怒,他恨不得把这傻子狠狠地骂一顿,谁要她自作主张替他挡箭,谁要她多管闲事救他, 她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紧接着, 恐惧袭来。

他看着冷汗不断从她额头上沁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涣散, 听她喃喃地叫着“殿下”,没顶的恐惧将他吞没。

他可能会失去鹿随随, 这个念头一起,立即疯狂在他心里胀大,撑得他心脏快要裂开。

他仿佛分成了两半, 一半沉着镇定地指挥侍卫们拿下凶手, 检查鹿随随背上的伤口,估计那一箭的力道,是否伤及腑脏,及时截断箭柄, 在伤口周围敷上伤药,另一半的他却在一旁叫嚣着,你要失去她了,你要失去世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如今因为你的缘故,她也要死了……

“鹿随随,随随……”桓煊只能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长睫轻轻颤了颤,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的目光慢慢凝聚到他脸上,然后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殿下……这回……我终于……”

“别说话,”桓煊用手背抹她额头上的汗,“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回去。”

他一连说了几遍,自己终于有些信了,他把她抱到小黑脸背上,让她面向他坐着,靠在他怀里。

林子里没有净水,没有大夫,连伤药也有限,他不敢贸贸然替她挖出箭头,只能先带她回行宫。

他一手控着马缰,一手轻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轻轻圈在怀里。

“随随,别睡着,”他亲了亲她的发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求求你,别睡着。”

……

阮月微与赵清晖共乘一马,心境却与方才大相径庭,方才因为欣喜而抛诸脑后的恐惧、疲惫,再一次袭来。她感到腹中冰凉,隐隐作痛,就像坠了块石头,赵清晖身上的九和香混了药味和汗味,甜腻中透着腥苦,让她头脑发胀。

她只盼着能尽快到行宫,洗掉一身泥土血污,用点羹汤,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赵清晖不知表姊心中所想,只盼着这段路越长越好,他控着缰绳,让马缓缓前行,一边关切道:“表姊怎会走失?出了什么事?”

阮月微将他们山中失路,遇上群狼围攻的事说了一遍,黯然叹息道:“可惜了那些侍卫,为护我折在那里。”

“表姊总是那么善良,”赵清晖柔声安慰道,“忠心护主是侍卫职责所在,他们能护你周全,便是死得其所,他们泉下有知只会觉得欣慰荣幸,表姊若是过意不去,厚葬了他们再多赐家人一些财帛便是。”

“多谢表弟开解我,”阮月微心头一暖,“待回到城中,我便请护国寺的高僧替他们做一场法会。”

赵清晖道:“表姊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还在替下人着想,实在是他们修来的福分。”

顿了顿道:“表姊想必很累了,我让马行得稳一些。”

说着将身子向前挪了挪,却不敢贴在心上人的背上,以免唐突了佳人。

在他心里,阮月微是云端的花,只可远观,不能采撷,生出龌龊的念头都是玷污了她。

哪怕心上人此刻就在怀中,他也不敢生出一亲芳泽的念头。

向前行了一段,赵清晖忽然问道:“齐王方才为何急着赶回去?”

阮月微一听他提起桓煊,委屈化作眼泪涌了出来,她勉强道:“有几个侍卫受了伤留在原地……”

“侍卫?”赵清晖觑了觑眼睛,“不过几个侍卫,便是死了又如何。”

阮月微听他说得冷漠绝情,心头跳了跳:“也不能这么说……”

赵清晖道:“我只是不信齐王会为了几个侍卫冒险折返。”

顿了顿:“表姊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的,我定然放在心里,绝不说出去。表姊难道还信不过我?”

阮月微虽不太喜欢这个表弟,但她被桓煊半路抛下,正是伤心委屈之时,有一个人这般温言款语地安慰她,难免对他有了几分亲近之意,立即道:“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咬了咬唇,低声道:“上回你说过的那个外宅妇,也在那群侍卫中……齐王便是为了她回去的……”

赵清晖一听这话,难以置信道:“他竟然为了个贱妇将你抛下?”

阮月微最不愿被拿来同那外宅妇作比,表弟这句话不啻于打了她一个耳光,两行眼泪登时顺着脸颊滚落,只低低啜泣着,算是默认了。

赵清晖越发义愤填膺:“他当初作出那般深情款款、矢志不渝的模样,如今竟见色忘义,为这么个玩意辜负你一片真心……”

阮月微心里一惊:“表弟慎言!”忙瞥了眼身后的羽林卫,生怕这番话叫他们听了去。

赵清晖低声道:“表姊别担心,我会替你守口如瓶的。”

阮月微只觉脊背上发凉,无力道:“你别胡言乱语,我与他……”

“我知道,”赵清晖道,“表姊说什么便是什么。”

阮月微不敢再与他说话,两人一马行出数里,遥遥望去依稀可见行宫的灯火,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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