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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人长揖至地,欲言又止道:“卑职恳请大将军三思。”

若是太子真要借围猎的机会除掉齐王,他身边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

随随道:“我意已决。”

她在桓煊身边,一来是为了尽可能护他周依譁全,二来也是为了确保他落入圈套,若是钓钩上不穿上饵,鱼怎么会上钩呢?

店主人也只能劝这么一句,他只好行了个礼道:“请大将军多加小心。”

随随冲他笑了笑:“放心。”

顿了顿道:“河朔的情况怎么样?”

店主人道:“朝廷要派中官监军,萧同安还是松口了。齐王反对派中官过去,提议派御史,但皇帝还是一意孤行。”

随随颔首,这个结果她早料到了,御史是外官,多由宰相任命,皇帝还是更信赖宦官。

以桓煊对皇帝的了解,不可能猜不到结果,但他居然还是犯颜直谏了,随随感到有些意外。

回到山池院,桓煊不在,高嬷嬷道:“方才有侍卫来传话,殿下去了温泉宫,今夜赶不回来了。”

随随点点头,去净房沐浴更衣,回到堂中高嬷嬷已摆好了晚膳,她看着单独的食案和盘箸,只觉连屋子也显得空荡荡的。

用罢晚膳,高嬷嬷叫仆役搬了个大箱笼过来:“娘子秋狝要穿的衣裳裁好了,高总管叫人送了过来,还有几件冬衣也一并做了,娘子比比合不合身。

高嬷嬷将衣裳一件件从箱子里取出来抖开摊在榻上,一时间锦绮满目,在灯下熠熠生辉,随随大致看了一眼,有絮丝绵的衣袍、貂皮里子的织锦半臂、羊毛织丝的披风……

这些衣裳颜色没平日那么素,也没有海棠花纹。其中有一套骑装尤其艳丽,红得似火一样,她也只在小时候过年时才穿过这么红的衣裳。

随随没有多想,毕竟同一种纹样看多了也会腻,冬衣颜色重一点也是常事。

不过当高嬷嬷将箱底最后两件衣裳取出来的时候,连随随也吃了一惊。

眼前赫然是两件皮裘,一件火狐裘,一件白貂裘。

狐裘通体似火,貂裘白如雪原。难得的是两件都没有一丝杂色,那件狐裘尤其漂亮,在灯下一抖流光溢彩,仿佛熊熊燃烧的火海。

春条和小桐等人都看呆了。

随随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免暗暗赞叹,这样成色的裘衣价值连城,连她也没见过几件。

随随道:“这太贵重了,民女不能穿。”

高嬷嬷却道:“殿下给娘子,娘子就收下吧。有两件裘衣换,往后娘子别再穿绵袍了。”

齐王殿下的原话是:“叫鹿随随别穿那件青布大绵袍子在孤眼前晃,丑死了。”

高嬷嬷初时也怕太过惹眼,被人说僭越,可桓煊只是道:“大冬天连件狐裘都穿不上,她还跟着孤做什么?”

高嬷嬷一想也是,不过回去还是给鹿随随多念了几遍佛经,以免她命薄受不住。

春条和小桐等人被高嬷嬷遣出去忙活,屋子里就剩下随随和老嬷嬷两人。

高嬷嬷用手抚了抚狐裘柔软顺滑的出锋道:“娘子是没见过殿下那件玄狐裘,比这还漂亮,在灯下看像火油一样。”

顿了顿,自言自语似地道:“有一年陛下得了四件上贡的玄狐裘,自己留了一件,皇后和大皇子、二皇子各得了一件,我们家殿下是直到在边关立了大功,陛下才赏了他一件,他拿到以后便收在库房里,一次也没拿出来穿过。”

她叹息了一声:“娘子别看我们家殿下从小金尊玉贵的,好似什么都不缺,可……唉,老奴年纪大了,嘴也碎了。老奴替娘子把衣裳收起来。”

随随目光微微动了动,她明白这种感受,有的东西渴望时得不到,得到的时候却已经不想要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和高嬷嬷一起把暂时不穿的衣裳叠起来收好。

待高嬷嬷出去后,随随照旧让春条将这些价值不菲的裘衣收到厢房里,和桓煊赏赐的那些绢帛、金玉器皿都放在一处,这些都是她带不走也不想带走的。

骊山秋狝在九月末,是一年中的大事,届时百僚随驾,几乎是把整个朝廷搬到骊山去,中秋过后,便要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桓煊也忙起来。

随随越发勤勉地练习骑射,几乎是从早到晚耗在校场上——她毕竟养了半年伤,又因一场病耽搁了一个月,无论骑射还是刀剑,与她当初全盛时还差了一大截,遇到险境她自己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她只能临时抱佛脚来增加胜算。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随随穿上王府亲卫的衣裳,骑着她的小黑脸,随桓煊去了骊山。

骊山秋色正浓,层林尽染,丹枫映着晚霞,宫殿楼观犹如漂浮在彤云紫雾之上,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齐王下榻在星辰殿,是除帝后的正殿和太子的少阳院以外最好的宫殿,殿后有单独的汤池星辰汤。

桓煊到得早,太子一行还未抵达。他去飞霜殿拜见完皇帝回到星辰殿,离夜宴开始还有一个多多时辰。

桓煊回到院中,叫内侍备了酒,便即屏退下人,看了一眼随随,一本正经道:“鹿侍卫留下。”

王府跟来的下人知道底细,但殿中还有飞霜殿的宫人内侍,随随估摸着这次秋狝下来,齐王殿下雅好龙阳的消息该传遍整个长安城了。

不过桓煊最不在乎名声,比起觊觎太子妃,有分桃断袖之癖似乎还好些。

待侍卫们离开,随随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桓煊听她明知故问,眼中有些许揶揄的笑意,分明就是学坏了,便道:“孤要去殿后泡热泉,你在池边守着,免得有人行刺。”

随随听他说的跟真的一样,眼里的笑意更浓。

两人到了汤池边,桓煊背对着她宽衣解带,这副身躯随随已无比熟悉,但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还是不免惊叹一下生得着实好,线条颀长利落,每一个起伏转折都像是精心计算过,好看的身体原也和山川美景一般夺造化之功,叫人百看不厌。

桓煊散了发髻站在池中,温泉水漫到他腰际,池上水汽氤氲,濡湿了他的嘴唇,长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连双眼也湿漉漉的,与平日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模样判若两人,像个勾人的男水妖。

“鹿侍卫,”他道,“你过来,孤有话对你说。”

随随配合地向前走了几步。

“再走近些,是机要之事。”桓煊道。

随随微微一笑,又向前一步,冷不丁腰带被人一拽,只听“哗然”一声,她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池水中。

始作俑者托着她的腰,把她的背抵在池壁上,轻轻啮她耳珠。

随随痒得直躲:“有刺客怎么办……”

桓煊冷笑:“孤看你就是个细作,孤要亲自审你。”

一时只闻水声哗哗作响。

两人在池中胡闹了两回,桓煊看着夜宴的时间快到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抱着人出了池子,用块大布巾将她裹了道:“晚上有宫宴,孤要去飞霜殿。”

随随道:“民女要跟着殿下去吗?”

桓煊掐了她一把:“你现在是鹿侍卫,要自称属下。”

随随无可奈何:“属下要跟着去吗?”没想到齐王殿下还有这样的癖好。

桓煊道:“跟我去做什么,从头站到尾,只能看着人吃喝。你留在这里,我叫人送晚膳来。”

随随心下了然,宫宴上肯定有太子夫妇,桓煊肯定不想让阮月微看见她。

再一想,皇帝所居之处守备森严,太子疯了才会在那种地方动手,遂点点头:“好。”

桓煊又争分夺秒地与她腻了一会儿,这才更衣正冠,坐着步辇往飞霜殿去了。

到得殿中已差不多是开宴的时候,太子夫妇和一干宗室都到了。

桓煊向父兄行了礼,目光从阮月微身上扫过,落在她身边的粉衣宫装女子身上,那正是上汜在芙蓉苑见过一回的阮六娘。

今日的筵席上都是宗室,以她的身份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皇帝让太子夫妇带她同来,意思十分明显。

桓煊的脸色沉了沉。

阮六娘也在望他,视线甫一相触,便即害羞地低下头去。

太子笑道:“听说三郎到得比我们都早,怎么拖到开筵才过来,叫我们等得心焦。”

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看着妻子身边的阮六娘。

桓煊淡淡道:“在汤池中泡了会儿,耽搁了。”

“难怪面色格外红润,热泉水就是养人。”太子笑道。

皇帝看了看正襟危坐的三子,又看了眼满面红霞的阮六娘,和善道:“六娘是第一回 来骊山吧?可会骑射?”

阮六娘恭敬地行礼,落落大方道:“回禀陛下,民女学过些皮毛,在南边曾随父亲去山中猎过狐兔。”

话虽说得谦逊,但她对自己的骑射显然颇有信心。

皇帝有些意外:“那就好,你在这里别拘束,就当是自己家。”

又对大公主道:“大娘,你照顾好太子妃和六娘。”

大公主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她喜欢射猎,来骊山连驸马都不带,便是要玩个痛快,带着这两个累赘还怎么尽兴。

但是父亲发了话,她不能拒绝,只得道:“阿耶放心吧,女儿会照顾好太子妃和阮娘子的。”

说罢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三弟,目光中满是埋怨。

桓煊只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