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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煊在曲江池应酬了一日,芙蓉苑中还有夜宴,宴罢回到王府,他连衣裳都没换,便叫来高迈问道:“常安坊的东西叫人取回来了?”

高迈道是。

桓煊又问:“高嬷嬷也回来了?”

“午后就回来了,”高迈道,“要老奴去传她来么?”

“不必,明日再说,”桓煊估摸着老嬷嬷已歇下,“常安坊的人怎么说?”

高迈真是服了他家殿下,每次想打听人家的消息总是拐弯抹角,有话不肯好好说,一定要端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架子。

人都不在这里,也不知做给谁看。

“回禀殿下,”他恭恭敬敬答道,“老奴今日过去的时候鹿……氏外出了,要不等鹿氏回来,老奴再遣人去问问?”

桓煊挑了挑眉道:“不必了,早说她的事不必向我禀报。”

高迈:“……是。”

桓煊又道:“明日你去京畿的几处庄园巡视,问问高嬷嬷,若她想去蓝田看侄孙,便带着她同去。”

……

山池院中。

春条扶随随坐回床上,摸到她额头滚烫,急着要去找大夫。

随随拦住她道:“坊中没有医馆,得去城北请,大半夜的没有王府令牌,遇上金吾卫巡街怎么办。”

春条道:“侍卫也是王府的人,金吾卫一查便知,总要看齐王府的面子……”

话未说完,她自己也想起来他们家娘子是今非昔比了,之前她得宠,什么规矩都不是个事,可她现在分明已经被齐王厌弃了。

之前她还心存侥幸,指望着殿下念着他们家娘子的好,哪天能回心转意,可今日傍晚回来一问才知道,清涵院里齐王的私物都搬走了,连高嬷嬷也奉命回了王府。

东西撤走还能说是为了方便取用,高嬷嬷这一走,谁都知道鹿随随彻底没戏了。

这时候若是再让下人犯夜,金吾卫找到齐王那里,还不知她家娘子的处境会变成什么样。

随随不知道春条想了这么多,她只是仗着自己身体好,觉得一点风寒不值得劳师动众。

“你去煎一服风寒药让我发发寒,明日一早保准好了。”随随不以为意地道。

春条仍旧有些迟疑:“可是娘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随随用手背贴了贴额头,轻描淡写道:“许是你手凉,我摸着还好,俗话说‘有病不治可得中医’,放心吧。”

春条还是放不下心来,到底托了福伯,去坊内请了个老福医来——福医不会医病,但沾沾她的福气病好得快。

随随喝了发汗的汤药,又让福医摸了额头,便接着睡觉。

折腾了一场后她却走了困,静静躺在床上,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桓炯那些话。

一定有人想办法让他知道了皇后将他养废的真相,但这个人肯定不会暴露自己——陈王这样敏感自卑却又自傲的人绝不愿意被人利用,看他得知自己被利用时恼羞成怒的模样就知道了。

桓烨的死,受益最大的当然是桓熔,他知道皇后的事也不难——这种事只要留个心眼,总能看出端倪的。

她只是不明白,桓烨回长安后便提出要让位,桓熔只需耐心等他把储君之位让出来便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去挑唆陈王?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桓熔,他没有亲手参与此事,充其量只能算离间兄弟感情,即便有证据也不能置他于死地——她毕竟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单枪匹马暗杀当朝太子的地步。

而且桓熔是桓烨的同胞手足,若非确定无疑,她也不会去杀他。

她翻来覆去思考许久,听见外头传来鸟雀的啁啾声,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那福医大约真有些门道,一觉醒来,她的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

随随出了一身汗,去净房洗了个澡,心里盘算着明日得去一趟脂粉铺,顺便听听街谈巷议,看看他们抛在山林中的尸骸有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日她的热度时高时低,总不见彻底好,但她看着不严重也就没管,只按时服药发汗。

第三天,她起来用过早膳,叫春条备车马,自己弯腰从衣箱里取出门穿的胡服,一直起腰,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春条回到房中见随随躺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一摸额头,竟然重又发起热病来,似乎比昨夜更烫了。

她连忙掐随随的人中虎口,又给她灌茶汤,随随醒转过来,知道这回自己是托大了。

好在是白天,春条立即叫人去城北请大夫,盼来盼去总算把大夫盼来了,大夫一摸她手腕,连脉象都不用探,就知热度高得吓人。

大夫写退热方子,春条在一旁对小桐嘟哝:“娘子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就去了趟青龙寺还愿,回来就发起高热来……”

大夫一听这话,皱起眉头停下笔:“你说她去过什么寺?”

春条道:“青龙寺和灵花寺。”

随随许愿时两个寺庙的佛祖都拜了,还愿时也一样。

大夫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青龙寺的悲田病坊里发时疫,昨日羽林卫和太医署的人去把寺庙封了,这位娘子前日刚去过青龙寺,很可能是染上了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