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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鸾当然记得,她那时对娘亲的死耿耿于怀,在纪婵说锦绣郡主知晓当年真相的时候,她第二日就寻了个由头去了郡主府。

而锦绣郡主也确实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左将军第四子,正是叫赵谦!当初从郡主府出来,她还特意叫人搜寻打探关于此人的消息,只是皆如石沉水底,了无音讯。

那个赵谦,是不是就是这帕子上的赵子谦呢?

陈鸾蓦的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微微一缩,指尖搭在男人的指骨上无意识地轻点,喃喃出声:“皇上是说,这次的事,是赵谦所为?”

单凭这帕子和桃花簪,最多也只能说明锦绣郡主与赵谦之间关系匪浅,那日说的话可能或多或少掺了些假,但若是因此就说赵谦单枪匹马入了京都,把镇国公府的人血洗了一个遍,那显然没有什么道理。

毕竟这么多年,赵谦了无音讯,生死不明,没有任何人再见过他,也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流传出来。

这么个大活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养心殿中一片静寂,纪焕再次开口的时候,外头又下起了小雨。

“当年左将军权极一时,以谋逆罪全族两百多口人被下狱斩首时,唯独赵谦成了漏网之鱼,父皇派人搜寻过,并未发现赵谦的踪迹,又念着左将军昔日功劳,有心放赵家一条血脉,便也没有细究下去。”

“后来秋猎,诸臣的行踪隐蔽,赵谦不顾暴露,带着暗卫杀了出来,只为要陈申性命。”

“当日监斩左将军一家的人,就是陈申。时隔多年,若说有谁对国公府心心念念恨之入骨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当年的事太过久远,昌帝又下了封口令,知晓此事的人多是一些老古董,如今都在府上颐养天年或已告老还乡,渐渐的,人们便忘了这事。

无论多么盛极一时的家族,多么惊艳绝伦的儿郎,一但消失在人们的眼中,便会被忘个一干二净。哪怕是相识相交的熟人亲友,也会被时间抹去痕迹,结识新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偶尔在梦里蹿过熟悉的影子,还得回想半天方才有所印象。

喜新厌旧,趋利避害,人的本性如此。

陈鸾嘴唇微抿,迟疑了半晌才犹疑不定地开口问:“那郡主此番失踪,可是也与赵谦相干?”

纪焕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沉闷地嗯了一声,“若是如此的话,便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只怕这回的事情,郡主府也插了手。”

说到后面,男人的声音蓦的冷了下来,他将下巴抵在小姑娘的肩膀上,被她嗔着躲了开来,还低低小小地抱怨了一句疼。

纪焕唇畔的浅笑默了下去,再一次感受到了小姑娘的脆弱。这样娇小玲珑的身子,连手腕上的镯子都险些要挂不住,冬日里风口站着都能被吹走似的,受不得半分惊吓,他不得不更深想一层。

能在京都隐匿这么些年,赵谦必然有着自己的一股力量,百足之虫虽死不僵,陈鸾身上到底也流着镇国公的血,谁能保证她在这深宫之中就不会遭到同样的杀害呢?

前世的事情便是一个警钟,狠狠的撞响在纪焕的脑海中。

想到这里,他环着小姑娘的力道便不由自主的重了些,薄唇抿成了一条透明的直线,声音沙哑克制:“鸾鸾,前朝政务繁忙,我不能时时守在明兰宫,这段风波过去之前,你便在养心殿住下吧。”

他实在是无法忘记小姑娘躺在他怀中了无生机,任凭他唤到声嘶力竭也不睁眼的模样,那是如坠深渊的噩梦。

陈鸾多多少少的能察觉到男人话语中那抹藏得极深的惶悸之音,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柄撩动人心的小扇子,在眼皮底下落出一小片阴影,嘴唇翕动:“臣妾日日宿在养心殿,不合规矩,难免落人口舌,损了皇上英明。”

一天两天的倒还好,日子长了,本就看不惯她的朝臣更要群起而攻之。

如今镇国公府人丁尽敝,复兴无望,跟前男人的怜惜便是唯一的倚仗,他是帝王,可以肆无忌惮,她却不能不识好歹,恃宠而骄。

她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怕的,怕死,怕被冷落,说到底,哪怕她活过了两世,依旧是个俗人。

“在大燕的土地上,朕就是规矩。”

纪焕抱着人转了个身,陈鸾低低地惊呼一声,发现自己稳坐在那张镶金嵌珠的方正大椅上,男人则是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侧,从来锋芒毕露的剑眸中缠绕着难以言喻的痴迷与情深,渐渐转化为轻风细雨般的浅淡笑意。

“鸾鸾,听话。”

片刻之后,纪焕伸手揉了揉陈鸾柔顺的发,那发丝如水,一根根从指尖流走,最后空落落的手掌平摊着什么也没留下,他才沙哑着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纵为帝王,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他怕极了会发生前世那样的事。

陈鸾心尖像是被一柄小锤子重重的敲过,她站起身捂了男人的眼,鬼使神差般环了他的腰,点头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