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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安摇头,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的表情。她躺下,脑袋枕着杨瑾大腿,抬手死死地抱紧杨瑾的腰,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不过贺岁安在杨瑾这个当母亲的眼里确实永远是孩子。

贺岁安不知想到什么,缓缓收回右手,看腕间几乎没多少颜色的红线,这是祁不砚给她种钟情蛊留下的红线,也随着她回来了。

可炼出这只钟情蛊的祁不砚却死在了千年前,她没能改变他的结局,反而见证了他的死。

贺岁安闭上眼。

眼角有滚烫泪水滑落,无声无息地没入被褥里。

*

贺岁安去找荷华了。

她总算说服父母让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晚上八点前回来。

荷华在西安的工作室并不难找,毕竟现代的导航工具发达。贺岁安搭车到附近,跟着导航没走几分钟就找到了那间工作室。

工作室的规模不大,但前台还是有的,贺岁安进去后说想见荷华,前台便问她有没有预约。

贺岁安肯定是没有的。

她如实说没有。

前台请贺岁安留下姓名,荷华虽不是什么大企业的总裁或大明星,但荷华也有自己的工作安排,不是谁想见都可以见的。

贺岁安迫切地四处张望,如实道:“贺岁安。”

前台一听到这个名字,想往纸上记录名字的笔停下来,即刻引贺岁安进去:“请随我来。”

贺岁安被领进一间办公室。

荷华就在办公室里。

她见贺岁安进来,露出了欢喜的神情,脱口而出道:“贺姑娘。”若非机械音没能表达感情,定能听出荷华语气里的激动。

贺岁安看着荷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不是嘛,荷华因为体内的长生蛊活了千年,岂止是隔世,细细数来,都隔十几世了。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贺岁安不太确定。

荷华知道贺岁安会来。

荷华请她坐:“嗯,贺姑娘,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贺岁安直接问了。

“你书里面的内容,为什么全是我经历过的事?就算你生活在千年前,我们见过几面,你也不可能知道我那么多事的。”

荷华用慈爱的眼神看她:“是贺姑娘你亲口说的。”

千年前。

贺岁安在喝醉酒当晚与她同寝,将她当作是母亲,哭诉了一晚,说在下雪时穿越,众人的结局等。荷华当时也很震惊,难以置信。

震惊后,荷华选择将此事掩埋在内心深处,第二天装作没事发生,贺岁安问荷华,她喝醉后有没有说胡话,荷华回答没有。

一年又一年过去。

她活到了现在。

在六月飞雪当天,荷华知道贺岁安会来到西安古城,也会穿回千年前,便去找她。

荷华之前是有想过提前找到贺岁安的,可她对在现代的贺岁安一无所知,世界又太大了,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很难很难。

她只知道贺岁安会在今年的六月飞雪当天来西安古城。

但荷华去晚了一步。

贺岁安被人砸伤了脑袋。

知道贺岁安不想祁不砚死的荷华只来得及对她说:“你的任务是要改变所有人的结局。”

“贺姑娘,请你一定牢记,你回来的契机是天降异象的大雪,千万不要视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你若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好好保护自己。”

荷华刚说完这句话,一阵风雪扑面而来,等她再睁眼时,头上有伤的贺岁安已经消失不见。

往事如烟,转眼消逝。

如今的荷华望着贺岁安,用不是很好听的声音讲述给她听。

说罢,荷华再感叹:“这便是现代所说的时间驳论吧,你回到过去做了那些事,我通过你得知,却在这个时代写下了这本书。”

贺岁安喃喃自语道:“可我还是没能改变他的结局。”

他指的是祁不砚。

荷华听出来了,没开口。

世事变幻莫测,谁又能断言事情的发展必定会如愿呢。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忽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贺岁安捂住脸哭,眼泪从指缝流出,她压抑不住情绪了,疼得呼吸不了。

荷华轻轻地抱住她。

贺岁安这些天在父母面前都不太敢表露出来,现在在知道所有事的荷华面前终于可以发泄出来,哭到后面,嗓子都哑掉了。

荷华也没阻止她哭,有些事不能憋在心里,必须得通过某种方式发泄出来,否则会憋坏的。

*

同年的十二月份,贺岁安订了飞往苗疆天水寨的机票。

她回现代已经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贺岁安没忘记过祁不砚,偶尔还会躲在房间里哭,她以前都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哭。

贺岁安想在今年下初雪之前去苗疆天水寨看看。

刚回到现代不久,贺岁安便搜过苗疆天水寨这个地方,它一直留存至今,但她觉得物是人非,强忍着没去看,会怕自己更难受。

现在想想,得去。

以前答应过祁不砚要和他一起回苗疆天水寨的。

那是她和祁不砚的约定。

即使他不在了。

贺岁安也必须得去一趟。

苗疆天水寨在半山腰,车子是上不去的,贺岁安想上苗疆天水寨的话就要爬上去,她不怕累,简单背了个包便想往山上走。

送她到山下的司机忽地叫住贺岁安:“等等。”

贺岁安站住脚。

“怎么了,师傅?”

司机在附近拉过不少客,对天水寨还是有些了解的,它不像苗疆其他地方那样开放接纳游客,到二十一世纪了还比较排外。

寨子里还有诸多没人管的虫蛇,游客进去被咬死了也没人负责的,司机见贺岁安年纪不大,好心提醒她,不要因一时好奇进去。

倒不如到别处玩。

司机建议道:“你要不换一个地儿?不远处也有个寨子呢,那里一片被开发成旅游区,跟这里环境差不多,也比这里更好玩。”

贺岁安坚持要进苗疆天水寨:“我只想来天水寨,您说天水寨里的人排外,他们可曾有主动或无缘无故伤害过外来人?”

“这倒是没有……”

若是有的话,她自然会重新考虑:“那就好。”

司机啧啧几声:“可天水寨人很难跟外人交流的,你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带理你的。”

他倚在车旁,压低声音道:“叫他们不高兴了,还用稀奇古怪的虫子咬你,疼个十天半个月,反正他们都不好相处的。”

“谢谢你,我知道了。”

贺岁安谢过他的好意,又给司机几百块钱车费:“麻烦您先到隔壁的寨子等我,天黑之前我会下山,您到时再搭我回酒店吧。”

小姑娘瞧着还挺老实乖巧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倔犟呢,司机心道。见她坚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拿钱办事:“好嘞。”

贺岁安背包上山。

山路崎岖难行,她走到腿脚酸疼才上到半山腰,随后踏上石板道,对着半空照了几张照片。

随手一拍都好看。

苗疆天水寨美,拍不丑。

但千年前的苗疆天水寨和现在的苗疆天水寨肯定是不太一样的,贺岁安心酸,她还是无法真正地到达过祁不砚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继续往前走。

路上遇到几条蛇,贺岁安第一反应不是怕,想的是倘若红蛇、银蛇、黑蛇它们还在该多好。

这几条蛇没攻击她,窜进旁边的枯草堆里爬走。

她拍一张它们的照片。

然后向右边走。

贺岁安越过青石板道,走进另一条山路,举起照相机,对准一个方向,打算按下快门时,发现下雪了,她今天恰好赶上初雪。

遇见祁不砚的第一天是下雪,如今又在初雪之日来到天水寨,贺岁安因为这件事都喜欢上雪了,从前的她对雪是没多大感觉的。

贺岁安想用照相机拍一张初雪的照片,不曾想不慎踩空了。

下雪后,山路有点滑。

她摔了下去。

地方不高,下面有枯草堆,倒是不疼,但贺岁安爬起来后却发现周围环境变了,她似乎不再在苗疆天水寨上,好像在山下。

可贺岁安记得山下明明不是这样的,此刻的山下更古朴些。

她忽想到一个可能性。

贺岁安呆住了。

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难道她以后都可以通过雪穿越到千年前,不用是奇雪,只要下雪了,然后雪停了再穿回去?

贺岁安感觉在做梦。

对面走来几个穿着古代衣裙的女子,她们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这几个女子不是苗疆天水寨的人,她们是大周人,嫁过来的,住在苗疆天水寨山下的小村子,穿的还是从大周带来的衣裙。

贺岁安就是看见了她们的穿衣打扮才确定的,毕竟这里不是西安古城,是苗疆,很少有人穿古风长裙来此,一般是穿当地服饰。

她顿时心乱如麻。

通过雪再次回到这个朝代又如何呢,祁不砚又不在了。

不对。

也不是没意义的。

这下子是真正地到达了祁不砚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手忙脚乱地往山上爬。

孤山上的木屋是否还残存着祁不砚生活过的痕迹呢,她要爬上去,仔细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女子们喊她不要往山上去,苗疆天水寨的人非常不喜欢外来人擅闯苗疆天水寨的,她们这些住在山下的人也不能未经允许上去。

她们没能喊住贺岁安。

她爬了上去。

贺岁安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在小道上哼曲,转头看过去。

哼曲的是苗疆天水寨的一名小女孩,她也不知看没看见贺岁安,半蹲在地上玩虫子,面容稚嫩,手腕、脚踝皆戴着银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