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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衍今晚并不打算亲自对祁不砚动手, 因为时机未到。

他需要的不是祁不砚的一点血,而是一次性取很多的那种,数量多到足以致命。但为了大周的复兴大业,杀几个人又何妨。

雨声不停, 有水砸到高楼栏杆, 溅进来, 刘衍转身要下去且离开, 还没走一步, 街上响起道幽幽的骨笛声,有毒蛊飞袭向高楼。

刘衍站在原地。

毒蛊将要碰到他时, 它们似受到什么影响, 不约而同跌落。

原来是两道笛音产生了碰撞, 毒蛊一时承受不住。刘衍立于高楼之上, 背对着长街,也手持笛子,吹出笛音, 穿透雨水。

刹那间大雨如注, 雨像断线的珠子砸落,祁不砚双手控笛,绘有蝴蝶的纸伞落到了青石板上,被风雨刮得滚动, 折断几根伞骨。

雨水流过他的脸,划过眉眼, 又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坠落。

祁不砚握住骨笛的手洁白如玉,缀在骨笛尾端的靛青色穗子湿得黏成一团, 他垂着双眼,雨水压过睫毛, 看不清眼底情绪。

刘衍却不恋战,解决完攻击自己的一批毒蛊后要离开,并非是斗不过,是不想将精力浪费在今晚,他轻功了得,转眼便消失。

街上的笛音也随之消弭。

祁不砚望着刘衍离开的方向,放下骨笛,唇角慢慢溢出血。

体内的天蚕蛊对祁不砚的牵制太大,他每次用骨笛都会受到束缚。刘衍体内没天蚕蛊,用笛子没这样的束缚,应当不知道此事。

祁不砚神情不变,随意地抬手擦去血,越过地上变得破烂的纸伞,靴子踏过水,溅起零星水珠,而银饰被雨洗得透亮发光。

他没回公主府,也不管全湿的衣衫,来到长安最高的塔楼。

站在塔楼上能纵览整个长安,此处有皇家守卫,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入,祁不砚用蛊蛊惑了塔楼前的皇家守卫,畅通无阻。

穿过一层层的木梯,再越过一道道小门,祁不砚登上了塔楼的最高层,放眼看去,大雨笼罩着长安,街上极少行人,阴暗至极。

祁不砚将骨笛别回腰间的蹀躞带中,眺望着下方。

贺岁安隐藏了气息,毒蛊无法通过感应她的气息寻人,可他能让它们爬遍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先确认贺岁安是否还在长安。

祁不砚站在最高处能够更准确地控制寻往长安各处的毒蛊。

长安不像寻常小地方,范围较广,纵使祁不砚将自己养的毒蛊全放出去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找遍长安,不分昼夜也得个十来天。

他走到塔楼的栏杆附近。

祁不砚抚去栏杆的雨珠,冰冰凉凉的,水沿着他指缝落下。

*

石屋的房间中,既怕热又怕冷的贺岁安缩进了被褥里。

荷华在收拾行囊,有些书被雨淋湿了,要在屋内翻开晾晾,贺岁安说要帮忙,荷华不想麻烦人,坚持自己晾书,主要也不是很多。

她此次来长安的目的是想在这里开一家书斋,荷华在风铃镇不能待太久,已经有人怀疑她了,说认识她几十年了,没见她老过。

这件事很难瞒人。

毕竟大家都有目共睹。

如果硬要在风铃镇待下去,荷华必定要被他们当成怪物的,轻则被赶出风铃镇,重则被杀。

不过荷华早已习惯。

但她有时候会忘记时间,忘记自己在那些百姓身边生活了快几十年,直到他们看她的眼神有异,荷华才会想起该搬走了。

所以荷华要来长安住几十年,等认识她的人都不在了,再回风铃镇,又住几十年,循环往复,度过这漫长又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长安是除了风铃镇外,荷华第二个喜欢的地方。

感觉她很久很久之前和一个人在长安幸福地生活过一段时间,荷华遵循内心的想法来长安,遇到贺岁安是个意外之喜,很有缘。

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小村庄避雨,是因为载荷华来长安的马车车夫在不久前意图对她不轨,觉得她是个哑巴,有口不能言。

荷华逃了。

说来,荷华也不知体内为何会蕴含着一股力量,在关键时刻总能救自己,用武救自己,这是她能安然无恙活数百年的重要原因。

数百年的她难道会武?

不清楚。

也有可能跟她会长生这件事有关系,一牵扯上长生便是无解,对长生一无所知的荷华便没再管了,反正对她的身体没坏处。

荷华刚晾好书,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在被贺岁安带回这间小石屋之前,她淋过一点雨。

贺岁安想关心她一句,还没来得及开口,自己也打了喷嚏。

天气变幻莫测。

昨天和今天的温度根本不像是同个季节的,前热后冷,温度急剧下降,没给人适应的时间。

崔姨过来敲门,叫她们出去喝点热酒,今晚不喝点热酒驱突如其来的寒意,她们准要病倒,在小村庄里看病可不容易,特麻烦。

贺岁安一听有热酒可以驱寒,掀开被褥下床去。

荷华也听到了崔姨的话。

贺岁安问荷华能不能喝酒,用热酒驱寒不失为是应对忽变冷的天气的好办法,可以一试。

荷华点头,她表面看起来虽柔弱,却是千杯不醉的人,活了数百年就没有喝醉过一次,连那些自诩酒量惊人的人也喝不过荷华。

她们打开门,走出房间。

石屋有很小的厅堂,用来吃饭生火的,崔姨就坐在火盆旁,阿宣拿几瓶酒放进烧开了的水,这是他们简单粗暴的热酒方式。

崔姨推了两把矮椅子给贺岁安和荷华:“都会喝酒?”

贺岁安:“会。”

荷华又点头。

“如此甚好。”崔姨接过两瓶热过的酒给她们,“这酒是村民酿的,叫烧刀子,喝起来似火烧,驱寒良物,你们斟酌着点喝。”

长安里售卖的酒都比不上这个小村庄的村民酿的烧刀子烈,崔姨是个喜欢喝酒的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尝尝当地的酒水。

贺岁安喝了一口,感觉喉咙真有一种被火烧过的感觉。

味道也很浓烈。

呛喉。

可驱寒的功效显著,贺岁安只喝了一口便感觉自己的身子没那么冷了,她又张嘴抿几口。

崔姨见贺岁安喝了那么多口,提醒她道:“烧刀子烈着呢,后劲特别大,酒量再好的人也容易喝醉,当地村民也不敢喝太多。”

贺岁安抱着装酒的小青瓷瓶:“不会的,我不容易喝醉。”

崔姨用怀疑的眼神看她。

“当真?”

贺岁安为证明给崔姨看,喝光小青瓷瓶的烧刀子,再将瓷瓶倒立抖了抖,表示里面一滴酒也没了:“您瞧,我都喝完了。”

她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被火盆慢慢熏红的,还是被喝进身体里的烧刀子给活生生烧红的。

荷华拉了贺岁安一下。

她摆了摆手,想劝贺岁安不要喝太多,喝一些能御寒即可。

“你倒是能喝,直接喝完一瓶。”崔姨却笑了,也举起一瓶酒喝,看向荷华,“荷华姑娘就随她喝吧,喝醉了只睡一觉而已。”

荷华便不再劝。

贺岁安跟荷华解释过为何会在此,也解释过为何会跟祁不砚分开一段时间,解释的言辞与她拿来回答崔姨的差不多,没详细说。

还算懂人情世故的荷华听得出贺岁安并不怎么想谈这件事,也看得出贺岁安有心事,她年纪尚小,偶尔不是很懂得掩饰。

荷华默默地喝自己的酒。

火盆里的火噼啪地烧着,贺岁安盯看那窜起来的火苗。

她今天冒雨来寻崔姨,弄脏裙子,换了身红裙,同色的丝绦绑在漆黑发间,很长,柔顺地垂落到后腰,要坠往地面似的。

贺岁安喝完一瓶烧刀子,抱住膝盖坐着烤火。崔姨近来的身体不好,会很早休息,她喝完剩下的烧刀子,被阿宣搀扶着回房了。

荷华陪贺岁安小坐片刻。

火盆快灭了,她们才回房,贺岁安酒量是还不错,偏偏对上最烈的烧刀子,属实抵挡不住。

她刚喝完一瓶烧刀子时,只感受到浑身上下像被火灼烧过,没其他特别的。现在却有种火烧到了脑子的感觉,晕乎乎的。

烧刀子后劲果然很大。

若贺岁安是一个人待着或她身边的都是陌生人,自不会喝下一瓶酒,会打起精神和警惕。

可贺岁安不是一个人待着,身边的也不是陌生人,而是不会伤她、害她的崔姨、荷华,阿宣听崔姨的话,也定不会伤害她。

其实贺岁安没想过会喝醉。

是她高估了自己。

以前喝过的酒跟今晚的烧刀子没法比,贺岁安脚步虚浮地走回到床边坐下,眼神迷离。

荷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贺岁安没喝,憨憨似的脱掉鞋子,扭头钻进被窝里。荷华忍俊不禁,放下温水,任由贺岁安睡觉,她自己也准备上榻休息。

天气变冷了,睡地上会着凉,也没多余的被褥,她们两个还是女的,不用顾忌些什么,贺岁安在白天就跟荷华说晚上一起睡了。

荷华正要褪去外衣物,贺岁安却突然坐了起来。

贺岁安半闭着眼,将自己的小脑袋凑到荷华面前,荷华不明所以,却听少女道:“帮我。”

乍听这两个字,荷华愣了一下,无奈开不了口问她。去拿笔墨写字,喝醉的贺岁安能不能看也是个问题。荷华有点不知所措。

贺岁安揉了下眼睛,皮肤更红了,又道:“解丝绦。”

荷华明白了。

她抬手去解贺岁安的丝绦。

荷华的手还没碰上绯色的丝绦,贺岁安耷拉脑袋,咕哝一句:“祁不砚,帮我,解丝绦。”

话音刚落,贺岁安熟练地转了个身,盘腿坐,背对着荷华,方便她解自己绑住头发的丝绦,贺岁安身上还散发一缕淡淡香气。

解丝绦一般是晚上睡觉前会做的事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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