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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安仔仔细细地搓洗,像是想把最近的倒霉也全搓洗掉。

白天里房间的光线还是可以的。

所以没有点灯。

她酸软的四肢因为温热的水而舒缓,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贺岁安有点怕自己会因为打瞌睡掉进水里淹死,起来擦干身子。

床榻的被褥是新的,没衣服穿的贺岁安赤着钻了进去,是光着在浴桶里等祁不砚买裙子回来,还是裹着被子等,她肯定选后者。

被窝太柔软,太舒服了。

贺岁安钻进去没过多久,眼皮就在打架了,拉她沉入梦香。

不能睡。

不能睡、不能睡。

得等祁不砚回来,她穿好衣裙才能睡,贺岁安一遍一遍地默念着,却反而被累得更困了。

贺岁安睡着了,呼呼大睡。

*

还没回客栈的祁不砚去买裙子的途中顺便杀了一个人。

还没离开码头的大船忽有一声大的动静,船上,鲜血淋漓,一个外邦人死相惨烈,横尸在船杆上,吓得船工屁滚尿流。

他们也不知人是何时死的。

在众人围观船上惨状之时,祁不砚从容曲膝半蹲在码头洗手,一双剔透如玉的手漂亮极了,谁能想到他刚用这双手杀了一个人。

水流过指缝,很快将血冲刷。

红色褪去,露出白指。

七个蝴蝶铃铛手链随祁不砚不疾不徐的清洗动作,绕着微突起的精致腕骨轻响,铃声悦耳动听,又像取人性命后奏的哀乐。

他低垂着眉眼,洗得认真,仿佛洗手上的血是一件很神圣的事,给人感觉杀人的不会是他,就算身上有血也是不小心沾染到的。

不远处的百姓议论怎么就死人了,死的居然是外邦人。

死法还一言难尽。

祁不砚洗完手了,离开。

青州的成衣铺开了一条街,他走进其中一间,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他要买什么衣服,说青州很多的公子哥都会来这里买新衣。

“裙子。”祁不砚说。

老板了然,脚拐了个弯,带他到放有女子衣裙的地方。

祁不砚挑了几条颜色鲜艳的裙子,他最喜欢那条红色的齐胸襦裙,贺岁安皮肤白,适合穿红,他叫老板包好,给了银子就走人。

有生意做,老板肯定是开心的。

他恨不得多卖出几件。

老板迅速地接过几条裙子包好:“小公子,您可是给妻子买的?”瞧他这年纪应该还未成婚吧。

祁不砚:“不是。”

听了,老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八卦道:“那小公子您这是要买去送给小姑娘?”

他应道:“算是。”

说罢,祁不砚走出成衣铺。

老板盯着他的背影看,啧啧称奇,这人长得忒好看了,自己卖了几十年的衣服,还是头一回看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来买裙子送人。

不知道他心中的小娘子又是如何的天仙,老板不由好奇想。

*

被成衣铺老板好奇着的贺岁安正睡得不省人事。

先不说容貌天不天仙,睡相是跟天仙沾不上边的,她头微微歪着搁到软枕,纤细的手臂伸出被褥,垂在床边,腿也压着被角。

“吱”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贺岁安毫无所觉地翻了个身,被褥滑落到腰间,腰线清晰。

祁不砚把衣裙放到一旁,走到榻侧,目之所及是一片白玉色,他想替贺岁安盖回被子,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恍如细腻画纸的皮肤。

指尖停留一瞬,又拂离。

她此刻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他眼前,跟上次一样,又跟上次不一样,祁不砚静看贺岁安半晌。

想低头吻她了。

这段时间来,祁不砚总会生出想与贺岁安更亲密点的想法。

他俯身过去,吻住贺岁安,她在祁不砚吻过来时便醒了,却忘记如今还没穿衣服,习以为常地张嘴,与他接吻,气息不禁微乱。

氧气被挤压,贺岁安用嘴呼吸的同时令吻变得更绵长,接吻的声音伴随着呼吸声掷落到空旷的房间,又平添了几分暧昧。

唇齿相抵,祁不砚缓慢吞咽属于贺岁安的口涎。

他弯着腰,扶着她侧颈。

吻还在继续。

祁不砚手腕的微凉蝴蝶链子坠在踝骨上,因他抬手扶住她脖颈,也贴到了她皮肤。

蝴蝶链子很快便热了起来。

贺岁安却突然感觉有点凉飕飕的,接吻间低眼看了下,原来是她没穿衣服,立马像鹌鹑般缩回被褥中,又被祁不砚捞出来。

祁不砚眼神似在问“为什么不继续”,她好像有些无法接受身体袒露人前的感觉,被他捞出去,干脆扑进他怀里,埋首不出来。

暖香瞬间扑鼻而来,祁不砚的身体总是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他靛青色衣衫外的银饰也被贺岁安撞得叮当响。

少年腰窄腿长。

她双手一张便圈住了他腰身。

贺岁安想起刚才赤着跟人接吻,羞得恨不得张嘴隔着衣衫咬祁不砚的腰一口,又没这个胆子,闷声道:“我要穿衣服。”

祁不砚:“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贺岁安仰起头,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又将脑袋埋回他怀里,扯得他腰间蹀躞带微歪,“换你没穿衣服试试。”

她似窝囊地嘟囔,整个人却透着一股令人挪不开眼的鲜活。

“我并不在意。”

祁不砚拂了拂贺岁安垂落到他腿侧的长发,道。

贺岁安:“……”

她小声道:“我在意。”

人的身体或许对祁不砚来说只是附于血肉外的一层皮,即使看见了她的身体,也不会起绮念,可贺岁安还是会、会有点别扭的。

“好。”祁不砚随贺岁安,指尖在她发间穿梭,“既然你在意,那便穿上,要不要我帮你穿。”

“我自己来。”她立即道。

贺岁安见祁不砚这样说,知道他不会再阻止自己,掉头钻进被褥里,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你……能不能帮我去拿新裙子过来。”

祁不砚给她拿来了红色裙子。

贺岁安又让他背过身去。

最后,贺岁安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裙子,非常合身,红色齐胸襦裙边缘缀着流苏,身前的诃子的红是浅红,图案是别春花。

裙带系身后,裹着纤细腰肢,纱裙裙摆蓬松,贺岁安站起时,精巧的脚踝在裙下若隐若现。

“可以了。”

贺岁安穿好,坐回床榻上。

她看一眼窗外,发现天黑了,祁不砚买裙子买了这么长时间?贺岁安觉得有些奇怪,也没细问,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们今晚不吃饭,贺岁安因为之前和蒋雪晚在食肆吃的那一顿,到现在还饱着,没食欲。

她穿完裙子就趴坐在床。

祁不砚去喂蛊了。

贺岁安不敢靠近,依然趴躺在床榻,看他喂蛊。

喂蛊食物都是新鲜的肉,不知是什么肉,是祁不砚问小二拿的,小二倒是觉得他奢侈,拿这些上等好肉去喂虫蛇,又不敢多事。

能养虫蛇在身边的少年岂会是等闲之辈,小二把新鲜的肉送上来后,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把东西放下就一溜烟跑了。

祁不砚的虫蛇毒蛊自下山后吃过人的尸体,嘴给养叼了,再吃寻常的肉类,显得兴致缺缺。

黑蛇以前喝过贺岁安的血,如今还觊觎着那等鲜美的味道,转过扁扁的蛇脑袋看向她,却被一根如竹似的手指轻轻敲了下。

敲的力度看似是很温柔的,却隐带有危险意味。

黑蛇缩脖子吃东西。

等虫蛇吃完,祁不砚将它们扔了出去,让它们到外面自己消化食物,他则用热水净手两遍。

贺岁安实在无聊,低头给自己编辫子,拆了编,编了又拆。

怎么编也没祁不砚编的好看。

她不玩头发了。

祁不砚也上了榻,时辰已不早,他喂蛊花费不少时间。

房间的灯灭后,贺岁安适应了会儿才能再看到祁不砚的脸,她是被他抱着睡的,她就好像他精心喂养的宠物,总要放身边才行。

但贺岁安下午睡过一觉了,睡不着,翻来翻去,

柔软的身体在怀里滚来滚去,祁不砚鼻间满是贺岁安的气息,她的手无心擦过他腰下几回,少年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

有异样,祁不砚不禁埋首到贺岁安颈窝,吐息喷洒,像是疼地嗯了一声,吓得贺岁安以为自己干了什么不该:“怎、怎么了?”

祁不砚脸有极艳之意,也有对未知事物的茫然。

五指抓紧了被褥。

贺岁安本来翻成平躺的,听到他的声音,又转过身来,变成侧躺,跟他面对面,却被面覆昳丽薄红的祁不砚惊艳了一瞬。

刚想问清楚他到底怎么了,贺岁安却发现了一些端倪,在她转过身后,滚烫、灼热,恰好抵住了她,她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

少年下巴搁到贺岁安的肩头,像是想通过接近她,闻着她的气息,缓解一下疼意。

过了良久,贺岁安无所适从问:“好点了么?”

“很奇怪。”他道。

祁不砚在十四岁后也偶尔在早上遇过类似的情况,虽不知原因是什么,但它会自己平复。

可这次不一样……它是因贺岁安而产生变化的。

贺岁安越来越紧张,不敢乱动,手心都出汗了,也不知是被天气热的,还是因为别的。

她追问:“什么叫很奇怪?”

奇怪的是。

祁不砚想顶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