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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息一开始去的东边。

他一个人走走停停,对周边人事物都抱着漫不经心的状态,或许是因为对死亡无所谓,甚至在心中期盼着能够被杀死终结。

所以周子息遇事不决就动手,把看不顺眼的通通揍一顿,落在旁人眼中倒成了真性情、英雄救美、少侠义气。

周子息在东边最先遇到的是曲竹月和玉衡院长。

曲竹月和玉衡院长每年都会约着空出一段时间去外游玩,不论天南地北,只要两个人一起去走走看看。

东边有许多寺庙,常年热闹的游玩街上总是能看见卖佛珠串的。

玉衡院长每次来都爱给曲竹月买个六七串,也不管她戴不戴,反正爱买。

曲竹月颇为头疼地跟在跳珠串的玉衡身后碎碎念:“我不信佛,别买了,我屋里的首饰盒都不放首饰,全放佛珠了。”

“你信我,我看得出来哪些开过光的,能中和煞气,你这杀意修得我越来越担心,不买点东西回去我晚上都睡不着。”

玉衡铁了心要花钱买平安,曲竹月拦都拦不住。

曲竹月无奈地伸手让玉衡帮她把新买的佛珠串戴上,“你也不怕买到假的。”

玉衡得意道:“我可是跟永安寺的大师学过的,我能看不出来吗?”

曲竹月看他:“你年纪越长,怎么怕的东西也越多了。”

“就是年纪越长,才越怕你先我而去啊。”玉衡帮她戴好佛珠,又摸了摸,难得一本正经道,“杀意不好修啊,虽然你每次心之脉狂暴我都能压制,但多点办法总是不愁,心里也越发安稳。”

曲竹月摇摇头:“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担心什么。”

两人往永安寺的方向走着,周边花树飘摇。

玉衡除了惦记曲竹月的事,就是惦记玉衡院的徒弟们,每次出来总是会给他们买许多东西回去。

周子息在永安寺瞎逛,看人们虔诚跪拜,或愁眉苦脸寻求解惑,逛着逛着来到功德箱祈福点。

他看见玉衡院长站在功德箱前投币,说一句话投一个币:“这是给大徒弟的。”

“这是给二徒弟的。”

“这是给三徒弟的。”

四五六七八九……玉衡院数十位徒弟都让他念了个遍。

最后玉衡院长捧着一捧钱币洒进功德箱说:“这是给我家竹月的。”

听着钱币掉落的哗啦啦声响,人们不约而同地朝这方看来,曲竹月默默扶额,赶紧拉着玉衡院长离开。

站在队伍中的周子息视线随着二人跑远又收回。

*

玉衡院长在永安寺有熟人,这位朋友在永安寺做类似聆听烦恼给予解惑的活,恰巧今日身体不适,便让玉衡代劳。

曲竹月在旁坐着,看玉衡院长煞有其事地为他人开解,聆听人们抱怨诉苦,没点耐心的人还真坐不住。

周子息进来之前,没想到这解忧殿里的大师会是这两人。

玉衡见进来的是个少年人也有些惊讶,一般来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诉苦家长里短,而眼前这身形清瘦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七岁。

“来来,坐。”玉衡笑眯着眼,热情又和善。

曲竹月瞥他一眼。

周子息在满是佛像的殿内坐下。

玉衡打量着眼前少年,仪态散漫,眼眸清明,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有何烦忧呐?”他笑着问。

周子息轻撩眼皮,懒洋洋道:“没钱吃饭。”

玉衡:“……”

周子息又问:“何解?”

玉衡沉思片刻,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地上,正要给少年讲赚钱之道。

周子息说了声谢谢,拿着金叶子离开了。

“他他他……”痛失一片金叶子的玉衡满脸委屈地朝曲竹月看去。

曲竹月却看得低笑声。

*

周子息留下来在永安寺当打杂的,每天扫扫落叶,挑挑水,为来寺庙里的人指路,日子过得平凡又充实。

他后来才知道解忧殿的主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人,常驻解忧殿的是同心大师,一个快要病死的地鬼。

周子息知道同心大师是地鬼,却没跟任何人说,也没有主动跟他搭过话,同心大师是人还是地鬼都跟他没关系。

同心大师病得很重,但聆听人们的痛苦时却始终保持温柔,安慰和祝福他人,自己却早已没救了。

偶尔周子息清扫解忧殿的落花落叶时,会与同心大师擦肩而过,看他忙碌,越看越觉得这人没有半分地鬼的样子,只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的烂好人。

某日寺庙闭关,不接来客,热闹的解忧殿变得安静。

昨夜的风很大,吹得满地落叶残花,周子息安静地清扫着,同心大师坐在树下,颔首笑看着他。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周子息清扫完正要走时,同心大师开口道:“你觉得这如何?”

周子息回头看去。

树下的人满脸病气,似乎命不久矣,只剩一口气撑着。

“挺好。”周子息说,“很安静。”

同心大师笑了下:“能让你静心凝神,那就好。”

这是周子息第一次跟同心大师聊天,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聊了许多,大多是同心大师说,周子息听;听他说自己的一生,历经风雨苦难,却又归于平静。

寺庙之所以闭关不接香客,是因为知道同心大师即将死去,是为了保护他地鬼的身份不被发现,不让人们看见他死后化作黑色的血肉。

“我前半生漂泊无依,如今却有此归处,便觉那些苦难都是短暂的。”同心大师说,“人生时长时短,算起来我也经历了许多事,可如今离去时,我却只能记住为了我闭关的人们。”

痛苦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但幸福的瞬间也是永生难忘的。

同心大师第二天离世。

同心大师曾告诉周子息,说他第一次在解忧殿见到的是北斗七宗的院长,如果累了就去北边,那是对安分守己的地鬼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

周子息去了北边。

北斗七宗的名字在北边无人不知,通古大陆一共就四个超级大宗门,更别提前两年北斗出了位最年轻的朝圣者,风头正盛。

正值招生的日子,周子息对宗门没什么概念,以为就跟武院差不多,在武院的记忆却有些难堪,不愿再想。

报名手续很简单,周围的人也很多,密密麻麻,不少人都有父母亲朋来送,周子息站在边上靠着木桩,百无聊赖地看天空。

这天是陈昼负责安排招新事宜,各种信息堆积让他忙得晕头转向,偶然瞥见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少年时轻挑下眉。

别的少年人都一副热血澎湃,势在必得,就他一个人在那发呆,好像能不能进北斗都无所谓。

好家伙,没有点底气和功夫还真不敢这么随意。

陈昼跟身旁的付渊说:“盯下那家伙,我看他一副完全不把自己的竞争对手们放在眼里的表情,说不定有什么狠招。”

付渊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不以为意:“那边有十多个武院精英,像他这样的在入山挑战里一天都待不到。”

入山挑战开始后,付渊被疯狂打脸。

他在观战台看少年以难以想象的布阵速度干掉了所有武院精英后,默默去翻找周子息的相关信息,这是哪家武院来的天才?

哦,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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