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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庚与许良志在咸池高楼上看监工们对新来的奴隶进行恐吓,对今日送来的奴隶数量汪庚还是有些不满,他说:“既然要以前双倍的量,就来了这两百多人哪里够用,我看一部分人还撑不到几天就死了。”

许良志道:“所以你最近收敛些,别折腾他们,等闲下来再说。”

汪庚嗤笑声,摸了摸放在身侧的大刀刀柄,眯着眼道:“也就那位小少主这一个消遣。”

“看样子他还有出去的机会。”许良志说,“你可得努点力,让他难忘此时的经历。”

汪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

监工们见地鬼都吓得差不多,一个个眼含恐惧瑟瑟发抖,这才满意,带着他们进入天坑中。

天坑很大,奴隶们休息是都绕着边缘的沙河,圆形的天坑可以将部分奴隶隔绝死生不见一面。

程敬白混在队伍中抬手抹了把脸,将哭哭啼啼靠过来的不认识地鬼推开,他的伙伴林枭走在前边,李不说走在后边,彼此都没有交流。

李不说向来存在感低,在这种地方天生的低存在感倒是非常有利。

这次他没法给头上戴个酥油饼套,因此露出一张清瘦俊美的脸,似乎还有些不习惯,总是低着头避开对视。

监工把他们赶下洞去:“都麻利点干活,要是发现有人独吞货物可有你们好受的,挖不出规定数量今日就别想上来,在下边试试饿死是什么滋味。”

这些恐吓的话语对程敬白来说没用,他装着害怕的样子跟其他人一起下到洞里,意外发现里边比外面要凉快些,灼热感消减不少。

一个洞里不止有地鬼,也有普通人,没有分男女老少。看起来约莫有五十多岁的老爷子下来时摔了一跤,站不起身,坐在地上哀声嚎叫。

有看不下去的人上前问他伤势如何,也有人崩溃凶道叫他别嚎了吵死了。

程敬白往里面走着,脚上的铁链落在地上发出回响,远离洞口处的吵闹后他才觉得嗡嗡作响的脑瓜子总算放松下来。

林枭站在黑墙下抬头打量着,伸手在墙面敲了敲,说:“有点脆。”

李不说直接动手挖开黑墙,触感是粘稠的淤泥,得用点力气才能掰开,他翻找着,没能从手里这块黑泥中找到火石玉。

程敬白低头看掉在地上被地面逐渐吸收消失的黑泥若有所思:“自我消化,源源不绝。”

“你们感觉怎么样?”林枭问。

李不说摇摇头,程敬白摸着湿润的地面小声道:“从入口开始就感知不到星之力,无法使用星脉力量,这一片像是被切断与了这个世界的联系。”

三人在最靠后的地方挖着黑泥找火石玉,一边小声交流着。

前边的人哭嚎过后也开始干活,林枭朝前看了眼,说:“这地方该让南边那帮杀神地鬼来。”

跟随岁秋叁的地鬼们有个特点,部分无法感知星之力的地鬼各个身怀绝技,打斗能力一点不差,骑术、弓箭、拳脚等等都是有专门训练过的。

再加上他们坚韧的心性,对斩杀地鬼以外的生物半点不手软。

程敬白感叹道:“南边的地鬼们是杀神,西边的地鬼们……就是真奴隶。”

他们混进汀兰州的地鬼村落,才发现西边的地鬼是被人为圈养的,他们活在深山老林中,不被教化,像野兽一样的生活。

不知天地奥秘,也不知生死的方式。

等天坑里的地鬼消耗得差不多后,就会将圈养在外边的地鬼送进来。

“岁秋叁忙着父子决斗,应该没空来这边。”林枭挖着黑泥翻找火石玉的存在,“能和子息联系上吗?”

程敬白摇摇头:“跟星之力一样断了,我想他应该也进不来这。”

林枭若有所思道:“若是我们七天内没出去,按照计划,周香会去排除那几个可能的地点找对地方,只要她小心些,别倒霉的遇上叶元青。”

程敬白翻了个白眼:“你别乌鸦嘴。”

林枭抬眼看高高的黑墙:“西边的地鬼们与其在这里老死,倒不如死在我们手里。”

李不说听得皱眉,忽然站远两步看黑墙。

“怎么了?”程敬白问。

李不说抬抬下巴,盯着黑墙道:“你们不觉得它看久了会眼熟吗?”

程敬白与林枭按照他的意思退远几步抬头看去,洞内的黑墙没什么特别的,外表看去就跟普通的墙壁一样,纹路也没什么特殊。

只是这黑色看久了,三名地鬼脑海中都莫名闪过同样的画面。

许久后,程敬白低声说:“有点像。”

这漆黑的颜色,像极了地鬼死后化作的黑色肉骨。

*

周逸以为自己能拉近与陈昼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无论他说什么陈昼都不给回应。

他说:“你是什么时候被关在这的?也是钟安期干的?我知道这几年北斗的事,你要不要听?”

陈昼依旧沉默地挖火石玉。

倒是旁边的顾三抬手在墙上挠得嘎吱响,阴沉沉道:“顾七这个贱人,竟然顶替你去当北斗弟子,他也配?!”

周逸抬头看他,无声示意兄弟你知道什么就多说点。

瞧见周逸期待的目光,顾三问:“顾七现在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不是倒霉听见他俩对话,应该也不会被关到这里来。”周逸说。

顾三哼声,指陈昼道:“你的意思被关到这来是他的错?”

周逸愣住:“我没这个意思。”

顾三咧嘴笑,随着他笑起来牵动面部肌肉时总能将伤疤那块也变得越发狰狞:“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说这话看他的时候满脸委屈和抱怨?”

周逸怒道:“我没有!”

顾三伸手推了他一把,暴躁地像只刚出笼的野兽:“监工叫你一声小少主,说明你在外边有点来头,你之所以被送到这来不是因为你听见了那两人的谈话,而是你的身份。”

“别因为你在这受委屈,就把过错怪罪到别的人头上,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小心。”

周逸再好的脾气也被昨晚的经历和这番话给点炸了,二话没说反手揍回去,两人就在陈昼旁边打作一团,也没能换来他回头一眼。

最后两人打累了躺地上喘着气,顾三这么些年在奴隶坑摸爬打滚,挨得打可比周逸多得多,力气也比他大,爬起来时还踹了他一脚。

周逸新伤旧伤叠加,只能嘴上骂两声,没力气踹回去。

他火气上头,决定陈昼不理他,他也不理陈昼,跟一个失去求生欲,已经被驯化的奴隶有什么好谈的。

就算北斗的人真找到这来,看见他现在的态度也只会觉得失望。

他爬起身来干活,试图从黑泥墙中的火石玉身上找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

铃声在许久之后响起,比往常还要迟些,洞中的奴隶们又累又渴又饿,监工们来到洞口下放梯子让奴隶们上去。

周逸舔了舔干涸的唇,抬手擦了擦汗水,才发现擦了一胳膊的黏腻,心中十分嫌弃,瞧着攀爬上去的奴隶,一时恶念作祟,竟然想着有人火石玉数量不够被踹下来晕倒的话,他就去借这人衣服穿。

可老天非要跟他对着干,今日所有人都达到标准,没人被监工踹下去。

奴隶出火洞,算是天坑壮观景色之一。

数不清的人从烈焰坑洞中一个个爬出来,原本空旷的地面瞬间变得热闹,抬眼望去四周全都是人。

程敬白嗅了嗅发臭的衣服,受不了地呕了声。

李不说置身人群中十分不习惯,只有林枭左右看了看,这里边的人比他想得还要多。

监工们挥舞着棍子撵着奴隶们朝天坑边缘走去。

周逸昨晚连鞋子都被抢了,这会赤脚走在灼热的地面,之前走过一遭就已经起了水泡,这会走路疼得他拧紧眉头。

如今他身上就只剩下文素给的长衣遮丑。

周少主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他看着沙河边桌案堆放的食物,心中甚至隐隐恐惧这次又有什么招等着他。

他刚走到沙河边,就听监工高声道:“今儿的薄饼也是肉馅的!”

周逸:“……”

监工那棍子指着他:“在鼓声停下之前,拔掉他身上的任何毛发来换!”

草!

周逸转身就跑,也顾不得很伤疼痛,求生欲刺激着他体能爆发无视了身体的痛苦,玩命地奔跑在天坑中。

鼓楼上的守卫敲打鼓声阵阵,肃杀又疯狂,鼓点落在每个人心上带着紧迫的追击感。

奔向周逸的奴隶从各个方向跑去,越来越多。

刚咬着一个馒头的程敬白停在沙河巨树下抬头朝坑内看去,朝这边跑来的身影越发清晰,就算满身污泥,却也不妨碍那张脸跟他认识的人过分相似,因而愣在原地。

他身边有奴隶冲出去扑倒奔跑的周逸,被周逸踹开爬起身继续跑。

林枭眯了下眼。

李不说道:“周家人。”

周逸心跳如雷,这次求生欲更强,他听清了要求,只要撑到这鼓声停下,毕竟监工口中那句任何毛发听得他心中发凉。

鬼知道这些没有道德羞耻的奴隶会在欲望的驱使下做出什么事来。

可鼓声什么时候停下,完全是监工等人说了算。

只要他没被扑倒,没被羞辱,这鼓声永远不会停。

他跑了很久,却还是没能撑到最后,被不断增多的奴隶扑倒在地抓着头发撕扯,虽然他也发狠地扭断其他人的脖子,咬掉他们的皮肉,却仍旧拦不住越来越多的人扑上来。

程敬白问两个小伙伴:“吃肉馅的薄饼吗?”

林枭与李不说扭头看他,程敬白又咬了口馒头:“算啦,不管他。”

*

周逸只觉得头皮火辣辣地疼,一些人抓着他的头发连着皮肉也撕下来了,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了大片,有他的也有别人的。

文素给的长衣被撕扯开掉落在旁边。

周逸缓慢地眨了下眼。

他倒在地上大脑晕眩,望着没有星星的黑沉“天空”陷入茫然。

——人为什么要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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