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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宿院长道:“父母恩爱吗?”

周香愣了下,点头说:“他们感情很好。”

星宿院长笑了笑:“无意冒犯,如果某天深爱你们的父亲将你的朋友们绑来家中,再将其杀害,又对你们母女下手,离开时或许还会顺手杀了族中亲友……”

周香听傻了,惨白着脸道:“为、为什么呀?”

星宿院长叹气,轻声道:“许多死在地鬼手中的人们都想要一个答案,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答案是,没有原因。”

“他们也许是深爱妻女的丈夫,也可以反过来,是深爱丈夫与儿女的妻子;抑或是你引为知己的好友,世人眼中的英雄,地鬼最为擅长的伪装,是善的形象。”

“但他们的本质是恶,纯粹的恶。”

“地鬼作恶、杀人,不需要原因,它们就是恶本身。”

星宿院长与周香对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懵懂的弟子:“地鬼的恶会突然爆发在某一天,某一瞬间,难以察觉预料,因为在这瞬间之前,他正如自己的伪装一样,是个无可挑剔的善人。”

“在他释放恶意的一面时,就成了鬼。”

要被杀灭于阳光下的地鬼。

周香听得怔住。

星宿院长又道:“地鬼作恶小到普通人杀妻灭族,大到修行者屠城灭国,所作所为毫无人性。不死这份恶意则不灭,存活世间只能带来无尽的灾难,给人们带来不幸与死亡,所以通古大陆将其视为最危险的存在,必须将其杀灭,一个不留。”

明栗杀过许多地鬼。

每一个死前对自己曾做过的“人类眼中罪大恶极、毫无人性的罪行”都无动于衷,不会忏悔,不会痛苦,不会遗憾。

哪怕他们能感知到人类的感情,甚至利用,却永远不会给予相同的情感回应,因为作恶是本能、天性;是存在的意义。

人们对其痛恨:恨地鬼无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出一个理由;恨他们无法被教化;恨他们永远不能成为人类。

明栗在星宿院长对地鬼的描述中垂眸,眸光明灭中回忆起往事。

*

那天屋外大雪纷飞,她开着门窗透风赏雪,想起兄长外出回来送了她许多金银玉石,胭脂首饰等等,心血来潮将它们搬出来打开盒子一样样的试着玩。

在周子息来之前,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冬日。

镜中的人着红妆,散着黑发,垂落在地,与红艳的裙摆交缠,明栗姿态随意的半躺在地面对着镜子晃了晃眉笔,衣肩滑落也不知觉。这份松散的姿态的让来找她的周子息看在眼里,在屋檐下停住,到嘴边的师姐却没能叫出口。

明栗的小院能来的人不多,所以她在这里很自在,无拘无束。

不知何时周子息也成了那个能在她的小院自由来去的人。

树枝上的积雪坠落发出声响,明栗扭头看去时,停下的周子息也往前走去,迎着那双漂亮的杏眼扬首笑道:“师姐,你今日是要去哪吗?”

“哪也不去。”明栗说,“外边大雪一片白,就想要看点别的颜色,想起来我哥之前给的这些东西,就找出来玩。”

她说着又看回镜子:“不过都是女孩子用的,不能给你。”

周子息在她身旁坐下,闻言哭笑不得:“我也用不着。”

明栗语气自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就喜欢送你东西,看见什么好玩的有用的都想给你。”

周子息听得眼角笑意越深,伸手替她整理滑落的衣肩:“师姐喜欢送,我也喜欢收。”

明栗转了转眉笔,说:“我画不好这个,青樱呢?叫她一起来……”

话未说完就被周子息将眉笔从手中接过,抬首见他一脸认真道:“师姐,我会。”

明栗眨眨眼,又问一遍:“你会吗?”

周子息点头。

明栗纳闷:“你为什么会?我看你也没有画眉。”

“以前见别人画过,我学东西很快,看一眼就会。”周子息说。

明栗对自家师弟的天赋很信任,于是放心地将眉笔交给他,自己则乖乖坐起身来任他摆弄。

周子息认真替她描眉,几笔下去之后,他说:“师姐。”

明栗眨了下眼:“嗯?”

周子息说:“你长得很好看,不用画眉就很好看。”

明栗嗯嗯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周子息挑眉:“那第一个是谁?”

明栗笑道:“我爹呀。”

周子息:“……”

明栗等他画完后才扭头去看镜子,凑近镜前一看,好奇道:“感觉你也没画太久,却跟我自己动手完全不一样呐。”

周子息听后笑眯着眼,像是冬日的太阳,阳光灿烂。

两人倒腾着兄长送的小玩意们,精致漂亮的小盒子铺了一地,明栗脸上妆容在周子息的手下逐渐成形,眉间点了金色花钿,她侧首看了眼镜子说:“是不是就差口脂?”

周子息递给她一个口脂盒,明栗看了眼摇头:“不喜欢这个颜色。”

她自己找了好几个也没选中喜欢的,好在兄长给她买的最多的就是口脂。

周子息又选了一个,打开后给她:“这个如何?”

明栗凑近嗅了嗅,周子息看得噗嗤一笑:“师姐,这个不是用来闻的。”

“可它很好闻。”明栗也笑,“就这个。”

因为去找口脂盒,这会周子息站着,明栗跪坐在地。她扬首望着周子息,忽觉得他已经不再是初见的那个少年了。

明栗的视线从男人喉结掠过,停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食指在口脂中打了个圈,勾起的脂红轻轻点在她的唇上。

温热的指腹晕散开膏状的口脂,在她柔软的唇上涂抹开。

似乎是为了看清涂抹是否均匀,周子息不自觉地弯下腰去,却在不知觉间屏息,而明栗随着他的靠近感觉心脏有瞬间难言的压迫,于是轻轻张了下唇,看似沉稳涂抹的手却因此一抖,点在了红唇之后的齿上。

两人都因此停下动作。

外边的风雪呼啸,吹起明栗的发丝轻贴着周子息的脸颊,才惊觉二人的距离竟已如此的近。

那时周子息之所以敢低下头去,只因为明栗朝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