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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庚慌慌张张迎上前,顶着一张恭维的笑脸:“小盛爷,您怎么过来了?”

闻此言,靳时闻才恍然意识到,来者是谁。

靳时闻不蠢,察言观色后,他便失陪离开,前去追宋黎。

靳时闻前脚刚走,许延后脚就迈了进来。

“三哥,宋医生怎么哭了啊?”

盛牧辞置若罔闻,那双黑瞳冷淡得似块冰,慢悠悠走向陈庚:“好玩儿么?”

懂他脾气的都知道,他出口的话不说第二遍,眼下他的重复,吓得陈庚生生打了个寒颤。

“误会,您误会了!”陈庚笑得像只哈巴狗,和前先自负的领导姿态仿佛不是一人:“这不听说您还在医院养伤,才没敢请您呐……”

陈庚当时只以为,是自己暗地里约靳氏谈合作的事惹怒了他。他连声请盛牧辞坐,又是招呼侍应生添酒加菜,一通忙活。

盛牧辞脑袋往后仰,坐在那儿盛气凌人,若不是右胳膊缚着康复带,压根瞧不出一丝受伤的迹象。

这让陈庚越发恐惧。

“在商榷二院的事儿不是?”盛牧辞搭起一条长腿,后靠椅背:“说说,谈得怎么样了。”

陈庚被他架得下不来:“小盛爷,我今天到南宜,那是盛总的意思……”

“我大哥的话,在我这儿不顶用,懂了吗?”盛牧辞捏起一杯新酒,慢慢地晃着。

陈庚心惊胆战:“懂,懂……”

盛牧辞仰起线条分明的下颔,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后一秒,他狠狠往下一砸。

乍然一声爆裂脆响,高脚杯摔地裂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碴。

陈庚猛得一个哆嗦,大气不敢再喘。

盛牧辞指了下面前的醒酒瓶,漫不经心:“捡起来,扔里边儿。”

刀都架脖颈上了,陈庚猜不到他心思,也只得老实照做,抖着手,把地上扎人的玻璃碎全装进醒酒瓶里。

“喜欢欺负女孩子是吧?”盛牧辞语调斯理地说着话,不急不徐站起身:“就你这嘴留着也没个遮拦……”

他曲指叩了叩那醒酒瓶。

“里头的玩意儿,给我喝光了。”

那混着满满碎渣的红酒,残忍得像割破喉管涌出的血。

陈庚大惊失色,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小盛爷,这咽下去可是会死人的啊!”

害怕,是因为他清楚,这事儿盛牧辞做得出来,并非吓唬。

“不想喝?也行。”盛牧辞盯着他:“你知道我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吧?”

盛牧辞眼神寡淡,每个音节却都像冰刀,一片一片地剜着陈庚。

“刚才那个女孩子,以后你见着她,要么绕着走,要么,老子废了你这张犯贱的嘴!”

陈庚后知后觉,吓得噗通跌坐在地。

盛牧辞冷笑一声,歪了歪头。

身后的许延会意,走上前:“三哥。”

“帮陈总监长个记性。”

冷冷说完,盛牧辞单手扯落外套,甩到肩上,回身往门口走去。

太久没打架,浑不爽利,许延兴奋地应了声,立马撸高袖子,开始活络筋骨。

宋黎坐在酒店大堂,没离开。

这里的装修很奢侈,巨大的浮雕穹顶,层层水晶吊灯照得室内比天亮,每一处都明显花了大手笔,沙发旁摆放着的绿植,都像动辄五位数的艺术品。

她低着头,默默想,她在其中算什么呢?

宋黎曾看过一句杨绛先生的话——无论什么关系,情份被消耗殆尽,缘分便走到了终点。

她说,礼貌退场,把自己还给自己。

这句话的道理,宋黎渐渐理解了,都是成年人,即使不能再走远,也起码好聚好散……

沙发左边的位置倏地往下一陷,宋黎抬头,看见了靳时闻。

他抚着她后背,放低声音:“有事我们回去说,别在外面和我置气。”

宋黎望着他,静静说:“今天真挺冷的。”

“去把衣服换了?”靳时闻没深思,一个平直的回应。

似乎是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了,宋黎不知不觉已经能够毫无波澜地接受。她自顾往后说:“我记得你答应过,今天会空出来。”

靳时闻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不想多余争辩:“好,算我食言,明天……”

“这样挺没意思的。”

靳时闻话一顿,定定看住她。

宋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说实话我挺失望的,一开始只是想你对我多用点心,想到现在,我就发现……这段感情好像不是很值得。”

她声线含着点薄薄的哑,能听出隐约的哭腔。

方才她确实受了委屈,而他为顾大局没及时出来维护,靳时闻也没底气。

“你不喜欢酒局,以后不想来就不来了,你说了算,行吧?”他做出让步。

宋黎轻声地说:“靳时闻,月亮不是突然升起,太阳也从来不是突然落山的。”

靳时闻抿着唇,眼中映着她的脸:“什么意思?”

“我很感谢你的照顾,但我们不合适,”宋黎慢慢对上他的眼:“到此为止吧。”

靳时闻皱眉,绷紧脸:“宋黎,别太过。”

她说:“我没有在和你闹脾气。”

靳时闻一瞬不瞬凝着她:“现在把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见。”

他永远都是这样,谈恋爱当养猫,凡事都得听他话。苏棠年说得对,真没必要在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身上寄予期望。

宋黎摇摇头:“我不是意气用事。”

靳时闻烦躁地移开眼,看着地面,思考良久,忽然开口。

“黎黎,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那会儿,你和我说过什么吗?”靳时闻从没想过,她这么乖,会主动要和他结束:“你说你读书的时候就喜欢我。”

“嗯,我记得。”宋黎唇角掠过一丝苦笑:“读书的时候,我的确对你有好感。”

靳时闻静静听她说。

“住进你家之前,我在京市,那时我五岁,我……”宋黎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后面的话磕磕巴巴起来:“我爸爸,他的妻子,她……悄悄把我丢在外面,有个哥哥帮我联系了警察局,我才到了你们家。”

“那时候,你知道我怕黑,再晚也会陪我回家,可是现在,你连我芒果过敏都忘了。”

“靳阿姨常说,感情得磨合,要我多体谅你,我理解。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等你,等你回消息,等你有空陪我,哪怕就只是偶尔接我下班。”

宋黎头往下垂,眼泪滚烫,染湿了细密的睫毛,一滴一滴坠落。

“可是你的时间……永远轮不到我。”

“我没骗你,靳时闻,”宋黎闭了闭眼:“可你……也是真的没那么喜欢我。”

靳时闻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哭。

当时她脸上带着妆,是为了和他拍婚纱照化的,红唇黑裙,有着往日难能一见的美艳。

她真的很有教养,像只受伤的小兽,腔调却淡淡的,不让自己哭出声。

宋黎每说一句,靳时闻的脸便黑一些。

没那么喜欢她吗?

其实不是,但他又没什么话可说的。

“你改不了,而我不想再等了,仅此而已。”宋黎抬手抹过下巴的湿泪,起身。

坚定地说:“我们分手吧。”

心里的话道尽了,这场迟来的告别也到了结尾,宋黎最后对他说了声“再见”,回过身。

“宋黎!”靳时闻站起,语气压着怒意和警告。

忽地,靳时闻声音一噤。

宋黎背着身,顿在原地没动,靳时闻目光越过她单薄的肩,望过去,在几步开外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左手拎着外套甩在肩,瑰丽的水晶灯光斑驳在他身后。

下一瞬,他迈开步子,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