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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昭意略一思量,摸着黑在素笺上写了几个字,折了两道,牢牢地卡在底座的凹槽里。她探了探身,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放入水中。

她抬手一拨,灯芯的火焰闪烁了下,慢悠悠地在湖面上飘远。

“写了什么?”梁靖川转身靠近她,懒洋洋地埋在她的肩窝,很轻地蹭了下,带着不自知的迷恋。

他身上的冷香凛冽,毫无空隙地包裹了她,亲密无间。

“不告诉你。”许昭意耳尖被撩得发麻,很小幅度地偏了下头,任由他靠着,蛮认真地说了一句,“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真迷信。”梁靖川轻哂。

许昭意也不否认,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好奇地问道,“那你呢?你刚刚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梁靖川还埋在她肩颈间,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你不是不迷信吗?”许昭意抬眸。

梁靖川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唇角微妙地一弯,意态轻慢,将她的话原样奉还,“不想告诉你。”

许昭意无言以对,好半晌才磨出来两个字:“无聊。”

数百盏河灯漂浮在湖面上,摇曳着星星点点的碎影,幽光错落,影影绰绰,汇成一条微光潋滟的不规则缎带带,向远处蜿蜒。

属于她的那一盏,早已汇入其中,祈愿里只有简短的八个字:

【天成地全,与君白头。】

许昭意微一侧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下,艄公呢?”

不知何时,船头的艄公已经不见人影,游船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她的大脑空白了几秒,不自觉地往梁靖川怀里缩了缩,“什么情况?七月七不是中元节吧?”

虽然只差八天,那也不能把粉红小剧场切换成恐怖悬疑主题吧?

梁靖川好笑地看着她,零星的光线折入眼底,漫不经心地解释了句,“胡思乱想什么?我让他搭另一条船走了,两个小时后回来。”

“光杵在这儿放河灯,哪儿用得两个小时?”许昭意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梁靖川,十分不理解,“再说艄公不在,你来划船吗?”

“他待在这儿很碍事。”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捏了捏她的耳垂,不以为意地递过来一个礼盒。

许昭意垂眸,还以为又是什么俗套的七夕礼物,随手拆掉了礼盒,漫不经心地晃了眼。

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她大脑轰地一声,薄瘦的脊背挺得笔直。

我操。

许昭意刷地将礼盒扣回去,小心脏跳得厉害,整个人都清醒了。

梁靖川直直地看着她,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压低的嗓音沉缓又性感,“你要不要试试?”

“我看是你想试试!”许昭意难以置信地抬眸,情绪复杂,话说得都磕巴了,“不是,你想干嘛啊你?怎么突然买这种东西?”

礼盒里是一件女仆装。

敢情他费尽心机骗她上船又支走艄公,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梁靖川轻轻一笑,漫不经心地把她的长发拨到耳后,嗓音低了下来,“你前两天在办公室答应了我什么,不会忘了吧?”

许昭意薄唇翕动,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像要吐泡泡的小金鱼。

“不是,我那不是说以后嘛?”她的目光躲闪着挪开,声音因心虚越来越轻,细弱蚊蝇,含糊地将羞耻的内容带过,“等以后有机会可以试、试一下,但不是现在,反正我没说现在。”

没错了,反悔了,国家十级退堂鼓选手说的就是她了。

“现在有机会了。”梁靖川的声音近在咫尺,听着和缓平静,但没什么等待的耐性。

我信了你的邪。

没机会你也能创造机会,这他妈分明是你蓄谋已久。

“所以,”梁靖川懒洋洋地朝她倾身,晦暗的天光勾勒他眉眼的线条,嗓音里起了点凶性,“你是想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许昭意抬手掩住面颊,将装死进行到底,“我两条路都不选。”

他一凑近她,许昭意朝后躲了下,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因为摸着黑,没踹在他肩膀上,倒是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的下巴。

“许昭意,你又家暴?”梁靖川嘶了一声,嗓音里浸着点不爽。

“不是,谁让你不躲?”许昭意挪开手偷瞄了眼他,忍不住想笑,“我又不知道。”

梁靖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扶住下巴动了动,眸色沉冷。

“别别别我自己来,”许昭意轻喘了声,双手被他反剪到身后,差点绑住,“我换还不成吗?”

岸边的气氛喧闹,水上清静些许。隔着一层帘幕,里面静谧了几秒,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恍若过了大半个世纪,梁靖川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

“好了。”

梁靖川旋过身,瞥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挑开了帘幕。

“可以了。”许昭意从船舱内探了探头,心虚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因紧张而很轻,尾音在颤。

梁靖川沉冷湛黑的眼瞳里情绪翻滚,足够平静,也漫无边际。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自下而上轻轻一扫,直白、露骨,轻佻到冒犯。

他嗓音很沉地低笑了一声。

许昭意耳根一热,摸不清他的心思,但因为他的反应羞赧。她心跳得快,揪住衣角的手攥紧,羞恼地喊了他一声,“梁靖川!”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懒洋洋地朝她倾身,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嗓音沉了下来,“叫少爷。”

你妈的。

他入戏还挺快啊!

这种迫不及待的敬业精神,奥斯卡小金人应该给他颁一个。

“快点儿。”梁靖川单膝跪在她面前,手腕懒散地搭在膝盖上,要笑不笑地催促她。

许昭意目光闪烁了下很轻地唤了声,“少爷。”

“没听清。”梁靖川淡声道。

许昭意咬了下唇,面颊微烧,耳尖有些发麻。但她到底还算配合,又唤了他一声,“少爷。”

“再叫一声。”梁靖川眸色深了深,屈起食指去勾她的下巴,骨子里的劣根性都烧起来了。

“我不伺候了。”许昭意耳垂红得快滴血了,抬手推了下他,含糊地控诉了句,“你怎么这么麻烦?梁靖川你别太得寸进尺。”

“长本事了,这么不乖?”梁靖川挑了下眉,覆住她不可言说的位置捏了捏,眸底暗色沉降。

“我看你不是狗,”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抬眸,“你简直禽兽。”

“我看你欠收拾,”梁靖川勾了下唇,挑开了帘幕,欺身而上,“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禽兽。”

“禽兽不如啊你。”许昭意啊地尖叫了声,“流氓。”

冷月高悬在青灰色的夜幕中,徐来的清风,驱散了夏日的闷热。疏淡空旷的湖上,水汽迷滢而朦胧,游船在湖面浮荡,情迷间,许昭意隐约听到了细腻幽雅的唱腔。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岸边不知是谁在清唱昆曲,声情缠绵婉转,一曲起风生。

很熟悉的选段,是《惊梦》。

许昭意的意识昏昧,断断续续地哭出来,茫然地喊了他一声,绵软无力地攥住他背后的衬衫,腰身已经不可抑制地软下去。

“昭昭,”梁靖川眸色深了深,虎口捏住她的下颌,猛然着力过去,低声唤她,“如果你今晚还想睡的话,就别这么叫我。”

他冰凉的手指擦了下她额上覆盖的薄汗,嗓音温温淡淡的,“绞成这样,是不是很喜欢?”

许昭意大脑空白了几秒,被连绵不绝的体验愉悦得说不出话来。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靡外烟丝醉软。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清唱的昆曲念白儒雅,行腔婉转又缠绵,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船头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不知名的一条鱼跃出湖面,在冷月朦胧的光晕下划过一道弧线,又坠入深不见底的湖中。青灰色的鳞片带起银白色的水花,像泠泠的珠串。

梁靖川低下头来,压上她的唇,嗓音很低地轻笑了声。他掐住她的腰身发了狠,漆黑的眼底依旧一片清明,沉静而冷然。

近乎顺应本能,许昭意仰颈,婉转的腔调被他迫了出来。

“许昭意。”梁靖川垂眼,将她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嗓音低哑又沉缓,让人觉出温柔来,“不想等到明年了,回去先领个证吧?”

漫不经心,却也自然而然。

许昭意怔怔地看着他,全然没什么情绪思考,很低地呜咽了声。

梁靖川缓下来,慢条斯理地哄她,“好不好?”

“嗯。”许昭意偏开脖颈,手指无意识地陷入他的后背。

周围的空气中充盈着甜腻的气息,小船在湖面一下一下晃动,帘幕遮挡住船内的旖旎光景,婉转的腔调在起伏,跌入平静的湖水中。

三分霜雪色,泛舟听晚钟。

古城上方漆黑如墨的夜幕中,绽开了瑰丽绚烂的烟火,火星稀稀疏疏地落向天际,逐渐消匿。岸边的游客络绎不绝,小商贩的叫卖声和欢声笑语混杂在一起,让人迷醉的浮光声色覆盖了整个小城。

金风玉露,快意相逢。

沉溺于昨日蜜意,沦陷于今朝浓情,这样的七夕夜区别于以往的任何一夜,我看见清风止于你眉眼间,渐落的星河吻在你身上。

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你,情难自禁是你,朝朝暮暮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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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锦堂拍卖会。

翠屏胡同位于寸金寸土的地段,私密性很强,进出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是个出了名的销金窟,前清的建筑里一草一木都是名贵品种,桌椅装饰全是文玩古董。今天这里有一场拍卖会,来得人不少,除了正经来的、凑热闹的,也有靠着色相上位跟着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