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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匠见状,有些诧异地看了谢征一眼,随即用那破铜锣一样的嗓音厉声断喝:“起大火!”

负责拉风箱的汉子赶紧呼哧呼哧猛拉风箱,冶炉里的火光瞬间窜高了一个度,热浪灼得人皮肉发疼。

那柄饮了血的陌刀被放进冶炉重新烧热,小将也赶紧唤来人给谢征后背上药。

等那陌刀的刀刃烧红后,老铁匠抡起铁锤叮叮当当再细致捶打了一番,经水一淬,“嗤啦”声里,瞬间升起一股白烟。

彻底冷却后,老铁匠拿起那柄陌刀细看,瞧着那刀身也和刀柄一样透着乌色,叠锻的纹理却又透着金红,只余刃口雪灰时,欣喜欲狂几欲落下泪来。

他喃喃道:“成了,成了……”

周围的工匠们亦呼声四起,围过来看这第二柄由乌铁打造成的兵刃。

老铁匠用工具重新将刃口打磨抛光,最后用帕子拭去打磨时留下的脏污,被重煅后灰白的刃口瞬间雪亮逼人,光是瞧着,便能感觉到刀锋的锐利。

刀身上那一圈一圈的金红色锻造纹理,在此刻也显出一股别样的妖异。

老铁匠双手捧着陌刀交与谢征,不无激动地道:“劳侯爷替这柄陌刀择一明主,老朽毕生所学都在这柄刀里了,他日此兵若能随它的主人一起名扬天下,老朽便也不输他云崖子!”

谢征答:“自然。”

看到这长柄陌刀时,他便知道再适合樊长玉不过。

陌刀可劈可砍,不管是马背上作战还是步兵用,都是上乘兵器。

谢征命人将长刀装进刀匣里,刚走出营地,就有亲兵驾马从康城方向追了上来:“侯爷,太傅来信!”

谢征长眉锁起,谢七刚让海东青给他送了信来,陶太傅又来信,莫非崇州有变?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信件,拆开看完后,将信收回怀中,瞥向那亲兵:“尔随我同去崇州。”

亲兵连忙应是。

陶太傅在信中言,李怀安去崇州后,便一直留在军中了,陶太傅疑心是李怀安已从蓟州府库的卷宗里查到了贺敬元什么把柄,并且也确认了皇孙可能就在崇州,这才一直守在军中。

落日的余晖碎进谢征眼底,他眸色愈渐冷沉,翻上马背,重重一掣缰绳,大喝一声:“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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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太傅去寻贺敬元时,贺敬元半是惊异半是释然,道:“水淹攻打卢城的反贼后,唐将军带着不到两万的新征小卒,竟有围崇州的魄力,我早该想到是太傅在唐将军身边出谋划策。”

陶太傅道:“西北乱了这么久,朝堂上李党魏党也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贺敬元叹息:“我大胤百姓苦矣。”

陶太傅闻声,问他:“你既忧这天下民生,一个知遇之恩,就够你替魏严卖命这么些年?”

贺敬元苦笑:“承德太子和谢将军战死锦州那一年,边镇再无将可守,大胤岌岌可危,是丞相撑起了大胤脊梁。且不论眼下如何,侯爷能挥师北上,夺回锦州,这都是大胤休养生息十几年后才有的底子,那些年里,丞相是为大胤做了许多的。若不是遇见丞相,敬元也不过几十年前就死在路边的一具冻死骨而已。知遇之恩,不敢忘。”

陶太傅说:“李家那老头,自诩清流,野心不比魏严小。魏严底下那一众党羽,从国库里贪饱了,尚且还能为百姓做几分事。魏严倒了,换李党接手,一群饥肠辘辘的人顶上去,等他们重新贪饱,再从牙缝里漏出点给底下百姓,只怕国库早空了。”

他看着贺敬元:“我同魏严政见不合,但更不待见这些年为了同魏严斗法,克扣赈灾粮以至灾民成片饿死,再借此来弹劾魏严的李党。李家那老头子和魏严在争崇州这项军功你也清楚,李怀安如今已来了崇州,想来是已拿到了你的什么把柄。魏严大抵是不会保你了,但念当年你对老夫妻儿有埋骨之恩,老夫还是愿保你一命,你可愿告知老夫,李怀安拿到的把柄是什么?”

贺敬元听陶太傅说起当年的埋骨之恩,回想起往事,心中难免怅然。

陶太傅之所以赏识他,不仅是他为政清廉,爱民如子,还因早年战乱时,陶太傅妻儿惨死于战祸,他帮忙立了坟茔。

妻儿过世二十余载,陶太傅一直都孑然一身,只是比起同岁进士,瞧着老了一轮有余。

谢征出师后,他觉着毕生所学有个传承了,便辞官归隐,直至今昔才又出山。

有了陶太傅这么个保证,贺敬元想起当日答应谢征的事,忽而起身郑重一揖道:“贺某苟且偷生至今日,不过是肩头的担子还不能卸下罢了,真要有那么一日,贺某的性命不足为惜,恳请太傅替贺某护一对姐妹性命。”

陶太傅听得这个回答有些奇怪,问:“何人?”

贺敬元道:“是贺某故友之女。”

陶太傅苍老眉头下意识皱起,便听贺敬元继续道:“那位故人,想来太傅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