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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外伫立着两排人,一排宫女,一排太监。

已经二更天了,里面的动静还是没消停。

这若是搁在平时,定是有御前侍候的太监提醒上了。可如今新帝初登基,敬事房里差事都还没提上日程,谁敢闲的吃饱了没事干触这霉头。

这几个宫女太监都是新选上来,刚在新帝跟前服侍,大抵还是第一次侍候这样的事,格外难以安适。

年岁都不大,见识都还浅,一个个脖子恨不得扎进胸脯里,脸皮红得都快冒了烟。

小顺子眼刀子在他们脸上来回睃了几下,啐道:“没见识的,不知道陛下龙精虎猛,这又是素久了。以后这样的事儿多着呢,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丢了咱家的脸。”

如今福成升了御前总管太监,小顺子也跟着鸡犬升天,手下领着一班太监,大小也是个爷爷了。今儿福成在晋安帝身边侍候了一天,晋安帝回来后就让他下去歇着了,所以换了小顺子带着人守夜。

宫女也就罢了,脸皮都薄,这几个小太监可都是人精。见小顺子训斥自己非但不恼,反而堆着笑就巴结上了。

“小的们是见识太浅,见陛下从来冷着一张脸,这些日子想爬龙床的小宫女也不少,每次都让陛下命人给扔出来了。顺爷爷,你在陛下身边侍候的时候久,你给小的们说说里头这位娘娘的事情,让咱们多少心里有个数,也免得触犯了主子娘娘。”

一听这话,旁边站着的几个宫女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小顺子眼睛不着痕迹瞅了她们一眼,哼了一声,才对那小太监道:“咱们陛下是何等人物,能看上那些庸脂俗粉?别说爷爷没提醒你们,要是那些小宫女给你们塞些荷包啊香囊啥的,想收买你们接近陛下,趁早的都给拒了,免得到时候吃了排揎。”

几个小太监干笑:“哪能啊,小的们能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一个荷包香囊就能把小的们收买了,也太失了脸面。”

“最好没有,银子也不能收,别到时候出了事,说咱家没警醒你们。至于咱们这位主子娘娘,那可是陛下的心尖儿上的,没瞅见陛下日理万机,这些日子忙成什么样了,一有空就赶紧给接进宫里来了……”

外面小顺子压着嗓子说得口沫横飞,里面战事方歇。

瑶娘的腿都打哆嗦了,好不容易晋安帝终于放开她,她忙一个翻身就钻到了里面去。

哪知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又凑了上来,有一下没一下咬着她光滑的肩头,手又滑到她腰间揉着。

瑶娘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来求她:“别了,要人命。”

她实在太可怜了,脸红红的,眼角也红红的,还挂着泪珠,整个人都还颤抖着,说起话来嗓子都抖的。

晋安帝定睛看了她几眼,这才不甘愿松开环着她腰的手,仰躺了回去。静了一会儿,他伸手在她腰间狠狠地揉了一把:“别回去了,朕明日就让他们安排往宫里迁。”

“能行?”如今正是年节,太上皇和太妃们都还没迁宫,地方都没挪出来,自然晚辈们要紧着长辈。

“朕说行就行,反正就你和俩孩子,先挪到这养心殿来陪朕先住着。”

次日一大早晋安帝就去上朝了,瑶娘早就习惯他这个点儿起来,只是翻身看了他一眼,就再度沉沉睡去。

她根本没把这事当成事,可服侍的宫女却不是如此想。

她们对瑶娘的行径瞠目结舌,竟然不服侍陛下起身,也不服侍更衣,宫里哪位娘娘敢这么干,估计就离失宠不远了。偏偏人家就这么干了,而陛下竟什么也没说,临走前还吩咐让人等主子娘娘睡足了再叫摆膳。

瑶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等醒来时,不光红绸几个来了,小宝二宝都来了。

“奴婢几个带着小主子们先行,府里正收拾着呢,奴婢听小顺子说,陛下让今儿一天迁完。”

瑶娘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两个呢?”

那两个说的自然是柳侧妃和徐侧妃。

自打瑶娘生了二宝,就再没见过这两个人。她不问,下面自然也没人不识趣的跟她提。不过瑶娘还是听过一些话,知道徐侧妃让晋王给禁了起来,柳侧妃倒是没禁,不过柳侧妃深居简出,几乎不在人前露面。

平时总是忽视着,如今潜邸的人往宫里迁,免不得就要正视这两人。

其实瑶娘对二人的心态挺复杂的,一面愧疚自己独占了晋王,让两人独守空房,这里主要指的是柳侧妃,一面巴不得两人一辈子不到自己跟前来。

闻言,红绸一愣:“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应该会有安排的。”

瑶娘也没再多问,她一想到这事就头疼,等该知道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她没想到的是潜邸那边将该迁入宫的都迁走了,却唯独忘了徐侧妃和柳侧妃两个人。而这件事最后被归咎在她身上,差点让她摊上了妒妇的名声。

其实说白了,整件事就是阴错阳差。

说是迁府入宫,实际上不过是主子们入宫,以及贴身服侍的下人也跟进宫。东西自然也是要带一些的,却只带贴身用物,宫里什么没有,自然不用还从王府里往里带。

而晋王府会作为真龙潜邸一直留在那里,府里下人不变,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这种情况下,自然就把两个几乎不在人前露面的侧妃给忘了。

当然,也可能是下面人想巴结瑶娘,故意给两人施了下马威,不过谁知道呢。总而言之,还是徐家人在外面闹腾起来,这件事才为众人所知,并传到瑶娘耳里。

在外面闹腾的人是徐侧妃嫂子的娘家人,也是先徐国公庶长子徐哲的岳丈家忠毅伯府。自打徐国公死后,徐国公夫人带着徐燕茹回府,又从旁枝抱了个孩子回来养,二房的日子就难过起来。

徐燕茹可不是徐国公夫人,素来手腕狠辣,如今没了徐国公的压制,国公府就是她和徐国公夫人做主,收拾起二房自是不在话下。

折腾了一段时间,徐燕茹觉得厌烦了,也是不想和人斗来斗去,便提出要给府里分家。

按理说,徐国公不在了,是可以分家的。

只是这件事被人刻意遗忘了,就一直没提。此时提出来,对二房来说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庶子分家历来分不了什么,若是再失了国公府这面招牌,以后的日子会一落千丈。外面只认得国公府,可认不得玉兰姨娘是谁,徐哲是谁。

可无论他们再怎么不愿,家还是分了。

二房只分到一座小宅子,分到的银子几乎忽略不计,就被赶出了国公府。

一夕之间从天到地,其实自打徐国公死后,二房的日子就难过,但也没难过成这样,以前没显现出来的矛盾都显了出来。

早先二房在国公府里得脸,徐哲作为长子,娶了忠勇伯家的嫡女为正妻。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徐哲前途未卜,萎靡不振,其妻也是屡屡与他争吵,说是找了个没用的男人。

不过到底徐哲还有个在王府做侧妃的妹妹,忠勇伯府也一直没发作。就这么磕磕绊绊到了今年,忽的一下晋王登天了。

晋王做了皇帝,生为侧妃的徐月茹至少也是个妃位,二房转眼间又有了希望。不得宠又怎样,等进了宫,那苏瑶娘再想椒房专宠,简直是痴人说梦。

徐侧妃熬啊熬,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熬到迁府入宫了,却万万没想到竟被人给忘了!

她倒是想闹,可闹了关键有人知道才行。她可不想就这么被默默无闻打发了,她熬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这一天!

遂心生一计,借着年节让身边下人回娘家,把这事告诉了玉兰姨娘和徐哲。

母子二人商议一番,让徐侧妃别急,扭头徐哲去哄了自己妻子。刚好忠毅伯府大小也是个勋贵家,平日来往的勋贵也多,徐燕茹的嫂子回去和娘家人说,秉着多条线多条路的原则,再有人来忠毅伯府做客,免不得就被灌了这么一耳朵的事。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外面就开始流传起新帝的王妃是个妒妇,阖府上下迁宫竟然故意使着下人把两个侧妃撂下了,你说这事可做的真不地道。

其实这种时候,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议论的,都是私下里说。这不瑶娘不是和镇国公世子夫人乔氏交好么,乔氏在外面听到这流言,背地里让人一打听,也没敢耽误就进宫来找瑶娘了。

“我能说这事真不是我指使的。”听完后,瑶娘表情有些窘的解释道。

乔氏掩着嘴笑了声:“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不过这事你还是抓紧着办了,如今正是你的好时候,千万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从中横生枝节。”

瑶娘还有些没听懂乔氏的意思,不解地眨了眨眼。

乔氏心里暗叹了一声,才道:“按理说,这话我不该跟你说。可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这事我说了,你心里也别急,有个主张就成。”

乔氏这副样子,更是让瑶娘好奇上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乔氏说出这种话。

其实这事还是和瑶娘有关,新帝登基,年号换了,如今瑶娘也入了宫,按理说应该要将封后提上日程。晋安帝也没忘记这事,早就提了让礼部去办,却从中横生了枝节。

无他,皆因瑶娘乃是侧室扶正,其本身出身微寒。这封后一提上日程,免不了就有些大臣私下非议。

民间重嫡庶之分,反倒是皇家尤其是宫里,并不是太注重这个。后位当是有德者居之,历朝历代皇子得登大宝后,若是原配出身微寒,或是德行不够,又或是新帝急于拉拢朝臣,不封原配为后,而是另选身份高贵贤良的贵女为后,这种事其实并不罕见。

这几日朝中就在议这个,尤其这次外面流传瑶娘是个妒妇,更是让许多大臣对其心生抵触。

早先关于瑶娘的一些流言再度流传起来,什么狐媚惑主,椒房专宠。这些都是祸国殃民的根。别看当王妃可以,关起门那就是晋王家的事,可如今晋王成了皇帝,家事就不再是家事,而是国事。

当然也少不了有些勋贵大臣私下自有盘算,这里且先不提。

听完乔氏所言,瑶娘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乔氏不禁道:“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看得出陛下是爱重你的,他一定不会任这种事发生。”

瑶娘笑得有些心事重重,也有些勉强,忍不住道:“我没事,我就是有些诧异。你说这些大臣们干什么不行,非要盯着人家家里这点儿事干甚。”

乔氏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什么事都有陛下护得妥妥当当,万事不用烦扰。上无公婆,左右无兄弟小姑,独住一府自己当家。可此一时非彼一时,你也得上上心了,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你若是不上心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瑶娘沉默下来。她当然明白乔氏说的是什么,恰恰这是她一直都挺回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