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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目送晋王府的车架离开, 世子夫人乔氏才抱着女儿回到镇国公府这边。

世子孙氓接过女儿, 低声问她:“可是和晋王府的侧妃道了谢?”

孙氓本是打算亲自去的, 转念一想如今正是风头浪尖,为了不给家里找麻烦,也是不想给对方增添不必要的猜忌, 才会让妻子带着女儿去。意思表达到就够了, 想必晋王应该能明白。

他现年二十有六, 前头曾娶过一个,可惜对方是个短命的, 进门还没一年就没了。后来孙氓去江南办差, 偶遇当时去庙里上香的乔氏,一见倾心,命人打听对方身世,乔家也是江南当地富商之一。虽是一个商户女配他,身份是低了些, 但孙氓自己也身受命硬流言之苦, 倒也不拘这些。

孙氓回京说服家人,便以三媒六牌娶了乔氏过门。自打成婚后,夫妻二人恩爱,琴瑟和谐, 并生了一子一女。长子孙瑫,现年四岁,次女就是月月了,现年还不到三岁。

孙氓生得身形高大, 眉高眼深,相貌坚毅。而乔氏则是小巧玲珑,一身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气质。此时孙氓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护着妻子,向后方的一辆车走来,衬着天上的明月,真是宛如画一般。

可惜落在镇国公夫人眼里,却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孙氓送乔氏入了车,便翻身上马,领头往镇国公府行去。

车里,镇国公夫人有些厌恶地看了月月一眼,对乔氏道:“女孩儿家家的,怎生就敢动手去打人,还是打皇孙,真嫌不够给家里招祸的!”

这车里不光坐着镇国公夫人、乔氏和月月,还有瑫哥儿。不过瑫哥儿之前是在外面,等他知道里面几个孩子打起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镇国公夫人的厌恶太明显了,不光乔氏垂下了头,月月在娘的怀里也瑟缩了一下,瑫哥儿已经懂事了,倒是想帮妹妹解释,可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祖母更是会苛责娘和妹妹,只能默不作声。

感受到女儿的惧怕,乔氏安抚地摸了她一下,对镇国公夫人道:“儿媳回去后定会好生教导月月,孩子还小,她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是做什么吃的?!”

瑫哥儿有些忍不住了,道:“祖母,你就别怪妹妹了。也是那晋王府的小公子主动和鲁王府的小公子打起来了,且他们也是为了庆王府的珠珠妹妹,跟妹妹没关系。”

“瑫哥儿,你别替你娘和这丫头解释。还不是你娘没好好教她,以后若是再发生这种事,就让她搬到正院来,由我亲自教。”

一听这话,乔氏下意识收紧了抱着女儿的手。

儿子生下来还不到两岁,就被婆婆变着方要走了,说是养着她跟前,由她亲自教。女儿生下来后,婆婆倒没提这茬,她知道是因为月月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定然也被要走了。

百善孝为先,做子女儿媳自当应该孝顺长辈。可乔氏知道婆婆要走自己的孩子,不是因为多喜欢心疼孩子,不过是故意如此罢了。

她强忍下心中的酸楚,小声道:“娘,儿媳回去后一定好生教月月。”

镇国公夫人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就回到镇国公府,孙氓先迎父亲镇国公下马,又迎母亲下场,待二老走后,才去了妻子身边。

见妻子神色郁郁,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娘说,若是我再教不好月月,就把月月要到正院去。氓郎,瑫哥儿已经给娘要去了,若真是再把月月要走,我……”

孙氓握住妻子的手,剑眉紧皱:“你别怕,我不会让娘把月月再要走的。”

“可……”

“瑫哥儿也快五岁了,等过了生,我就把他挪到前院来。娘那儿我去说,你别担心。”

丈夫即是这般说了,乔氏也只能含着泪点点头。

次日,弘景帝的圣旨便到了王家。

等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而让大家更吃惊的是,王家竟然接了旨、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动作,无论外面人怎么询问,王家人都是三缄其口。

一时间京城流言是传得沸沸扬扬,大多都是在议着王家有三女即将嫁入皇家之事。换做不懂情况的人,自然要钦羡一句王家要发达了。对于懂的人来说,免不了会滋生各种念头。

或是说王家受人胁迫,或是说王家人这注下得真好,唯独本是该前惠王世子的未婚妻,如今却是改嫁了老子,就让人分外不能理解了。

总而言之,有些流言传得特别难听。

王家人备受流言之苦,王阁老向弘景帝告了病,闭门不出在家养病。王家人一夕之间淡出世人眼底,可这件事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眼见王家大厦将倾,自然少不了想有取而代之的人家,朝堂上进入一片混乱的局面。王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低调不过是想避风头,可明摆着有人想捞过界,自然不可能被动挨打不还手。

这个秋天无疑是个混乱的秋天,素来抱团的文官互相碾轧,彼此攻歼,分了数个派系,其中更有无数人趁机浑水摸鱼。文官们撕起来,可不比武官们好看,捋袖子摘官帽,有次差点没在朝堂之上打起来,还是弘景帝发了怒,才算是消停。

最后以王家元气大伤,王阁老上书乞骸骨为告终。

王家这个屹立在朝堂上几十年的庞然大物终于轰然倒塌,自然是有后起之秀,可能他们也会上演如同王家的经历,崛起、发展、壮大,直到某一日侵犯了皇权,以至于惹来大祸。不过这已是以后的事了,即使明知道但凡为官到了极致者,必然引起反噬,却从来没有人能抗拒权利的甘美。

而就在朝堂之上纷纷扰扰纠缠不清时,诸皇子的境遇也是各异。

自打中秋节那日后,惠王就开始闭门不出,永王也是低调得厉害,而惠王世子赵祚往宫里跑得越发勤了。倒是安王却是一改之前的作风,突然高调起来,一副虚化若谷,礼贤下士的模样,身边也开始渐渐有朝官出没。

同时还有一个高调的人是晋王,晋王的高调不是其他,而是他干了一件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事。

事情还要从晋王迎来自己的第二件差事说起。

差事与安庆公主有关。

提起这安庆公主就要说说了,安庆公主乃是当今的姑姑,虽不是嫡亲姑姑,但先帝一众兄弟姐妹中,也就只剩下安庆公主一人还建在了。她身份尊贵,辈分又高,所以弘景帝平时待她也是颇多厚待。

早先安庆公主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明是非的通达之人,如今也不知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还是仗势欺人,干出一件让人颇多非议之事。

公主出嫁,按制是有公主府,而公主府的建造都有规制。可安庆公主的公主府与她本人一样,存在的时间太久远了,安庆公主如今七十有五,公主府是她十八出嫁那年建造,至今已是五十多年。

而随着安庆公主与驸马大婚生子,儿子又生孙子,孙子又生重孙。关键安庆公主特能生,仅她一人便生了五子两女,还不算驸马两个小妾生的。这五个儿子长大成婚后,分了五房,五房各为一支,继续繁衍子孙后代。

反正到目前为止,安庆公主府光主子都不下两百之数,奴仆自是不必说。人口在不停的增多,可府邸就那么大,不可避免就面临了一件事,要扩府。

问题是驸马没出息啊,而安庆公主这些子孙后辈也没几个有出息的,也就指望着安庆公主的俸禄和禄田,以及各自头上的爵位领银子白吃饭。平时为了维持体面,自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还得让安庆公主时不时进宫要点赏赐,才能维系下去,更不用说是扩府了。

且公主府位置太好,左邻右舍都是头上有爵位,要么是官位品级不低的人家,别人也不愿给她腾地方。实在没办法,公主府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侵占邻居家的地。

起先是占用公用地,例如两家之前隔着条巷道,巷道无人家住户,就把巷道给占了。旁人自是厌恶这种事,谁愿意跟人宅子挨宅子,就隔一道墙,又不是那种市井人家住的逼仄。可问题是占的又不是自家的地,也犯不上去得罪一位公主,俱都忍下了。

也是为官为爵者,命中多坎坷,少不了有人家因为犯了事被人夺爵夺官的,没了爵位没了官衔,这上面赏下的府邸自是要收回,等待下一个入住者。每逢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公主府最为忙碌的时候。

先是推墙,再是重砌,隔壁家的院墙往里收紧,自家的往外扩。关键也是公主府做的隐蔽,且不贪心,一点点蚕食鲸吞,竟没让人发觉出来。

就这么一点点吞了几十年,还是今年有户人家得了朝廷的赏赐,满心欢喜的搬进房子一看,这赏赐的宅子没有说得那么大啊。是自己理解错了五进宅子的面积,还是圣上赏的宅子就这么小?

这家的主人也是个愣头青,当即就去问工部了,工部的人亲自上门勘测,才勘测出宅子面积确实不对的事实。

这家既然闹了出来,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另外几家也闹了起来,一户在公主府左侧,也和右侧这户一样,宅子面积大缩水。后面那三户最惨,门前的路明显比别处窄许多,平时马车进出都不方便。

事情爆出来,满城皆惊。

还能这样干?

可偏偏人家就这么干了,还不是一日两日了,估计以前就有人发现了,只是碍于各种没说出来。工部那边大抵心中也有数,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反正宅子不是自己住,该修的修,该整的整,至于剩下的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事情发生后,安庆公主当即拄着龙头杖进宫了。

可惜弘景帝忙于政务没见着,是魏皇后招待的她。魏皇后恭恭敬敬,事无巨细,也愿意听安庆公主哭可怜。可但凡提到要承诺,就是闭口不提,只说这事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管的,毕竟牵扯到前朝。

安庆公主倒想见弘景帝吧,弘景帝天天忙着政务。也是弘景帝被她给磨怕了,打小就见这姑姑隔三差五进宫要东西,要赏赐,要爵位帽子。弘景帝素来觉得多子多孙都是福,碰到这样的,真想说一句养不起生那么多作甚。

朝廷能管着公主,还能管着公主儿子公子孙子公子重孙子这么一大家子人?弘景帝不知在心里埋怨高祖多少次,给安庆公主找了个这么没本事的男人。

赵家不是养不起安庆公主这一家子,只是不合规矩,都这么干以后还没章法了。

弘景帝就是不见自己,安庆公主心里也算明白自己个老东西没人放在眼里了,既然老了老了要进棺材了,总要给子孙后辈造点福。

以前还遮遮掩掩,这下人家也不遮掩了,一副我就不还地,有本事把我这老东西给扔出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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