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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端养伤的日子里,虞传和宣武帝已经搞了一场大事出来。

他们将所有二月参加会试的考生全数召回, 只要还是活着、没病没痛的, 要么回汴京贡院,不便赶回的便在各地的地方贡院就地集合。

而后,这所有的考生都重新考了一次彻头彻尾的会试。

会试重考来得突然, 试题是秘密出的, 除了极少数人外根本没透露出去风声, 等到召集令张贴出来的时候, 许多考生立刻就慌了阵脚。

——这却也正是虞传和宣武帝的目的所在。

前一次会试有营私舞弊?那这一次便在没人能提前准备的情况下重考!

根据虞传所说,许多世家子弟自己考不得好名次,便在会试时通过手段将其余没有背景的考生成绩取而代之,堂而皇之地用着别人的名词答卷进入殿试,这几乎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多年来做得隐秘不曾被人发现,因而许多有钱有权人家的考生甚至都不学习,只等着会试时乱写一场, 有恃无恐。

可这一回等待到开考的消息传开时, 这些鱼目混珠之人根本就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虽说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的功夫,想要几个月之间补回来, 本来也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时间,朝野上下支持的支持,反对的反对,民间也乱成了一团,若不是樊家的势力早已被铲除了绝大多数, 宁端又伤势初愈回归朝堂,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宣武帝的态度极为强硬,重试一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在诏令颁布下去之后不过区区五日,大庆史上唯一一次会试重考便开始了。

虞传本人也是参与了这次重考的人之一。

在考官们抹着满头冷汗加急阅卷定夺名次的同时,宣武帝又做了第二件大事——他将勾栏瓦肆中所有的行当营业都下令停业修整,并颁布了对勾栏瓦肆间大小生意的管理细章。

这章程由宫内禁卫带着张贴在勾栏瓦肆的所有入口处示众,日夜持刀把守。

只要是识字的人,在看了这些公告之后便能想得到一件事:这样长且详细的章程,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写得出来的。

“陛下一定已经在暗中筹备许久了。”席元衡赞扬道,“此次雷厉风行,远无外忧,一定能一举肃清朝中的蛀虫!”

席向晚怀中抱着小侄子逗乐,闻言眼睛也不抬地道,“总有人藏得深,这次只要能将陛下威信立足,其实就很足够了。”

席元衡皱了皱眉,他道,“你不看好陛下?我可听说这回陛下是志在必得。”

“成效定然是有的,且是大成效,未来定会记在史书中。”席向晚被小侄子握住了手指,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话语也显得平和柔软几分,“可就算是再密的网眼,也会有鱼逃出去的。再者,朝中势力若是一面倒,对陛下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样的朝堂一来不可能存在,二来即便真的存在,也会即刻崩塌。

席元衡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正要发言,就见到齐氏从外头来,笑着道,“宁大人来接阿晚回府了。”

他无趣地撇了撇嘴,“今日不用晚饭了?”

“今日不行,我答应给他做饭的,东西都在后厨呢。”席向晚有些依依不舍地将小侄子交到齐氏手里,最后对席元衡道,“莫担心,有二哥三哥帮衬着,这次不会起什么大风浪,大哥只记好我先前同你说的那些就行。”

“行,我知道了。”席元衡干脆地应了声,起身送席向晚到门口,就见着宁端。

年轻首辅的面上有了淡淡的血色,看着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甚至原本凌厉的下颌线还稍稍被养得柔和了一些。

席元衡目送着宁端和席向晚离开,摸了摸下巴才转头回了武晋侯府里头。

“宁端。”席向晚上马车不久便打起帘子唤他,“在虞传身边放人了吗?”

“四个人暗中保护,都是好手。”宁端颔首。他原本只安排了一个人保护虞传,还是担心他被俞家报复,但席向晚既然提了,便又多配三个人过去。

左右虞传是个不通拳脚的书生,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身边是不是跟着人。

席向晚却是对虞传上辈子的早死有些可惜,她从史书中看到这人的许多政见同宁端都是合的,这辈子他若是能活下来,或许能好好当宁端的副手。

虞传自然不知道自己身边跟了四名都察院的精英好手跟随,他兢兢业业考完了会试便安心回家养伤等成绩,心中甚至还有些纳闷怎么近期再没有世家子弟上门来找他麻烦了。

对于会试的名次,他却是没有太多担心的,他实在太明白自己是一定能够中举的了。

若是中不了举,那只能说明宣武帝辛辛苦苦筹备的第二次会试也同样失败告终。

放榜那一日,喜报传到虞传家破院子门口,他果然是会元。

虞传听了许许多多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恭喜,耳朵里几乎只剩下“连中二元”这四个字了,忙了一天才静下来。

他却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暗中瞄上了他。

“这次一放榜,我们全家的脸面都给丢完了!”俞家家主大发雷霆,“参考的俞家子弟一共十六人,居然只有两人中举,瞎子也能看得出端倪来!”

有俞家的其他人在旁边皱着眉,“这次重考做得滴水不漏,一定是陛下早已经起了疑心,才趁着这次机会动手,这是想将世家一网打尽。”

“前几个月各州掉的人头好似在他眼里还不够多似的——这新帝上任,眼看着手里人命就要比先帝登基时还多了!”

“宁端毕竟也是寒门出身,父母不详之人,陛下初登基,最喜欢用的自然就是这些没有根基的人。”俞家家主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冷静下来,他喃喃道,“樊子期倒是有句话说得没错,等樊家没了,陛下就要拿世家开刀了……”

“汴京城中世家诸多,他难道能一个个管得过来?”有人不以为然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照我看,这次的事情很快也会了了。”

“蠢货!”俞家家主瞪起了眼睛,“你以为宣武帝还是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四皇子?他和樊家打这一场,又对勾栏瓦肆下手,难道真只是为了整顿?他缺的是钱!”

“先帝在世时,皇家可……”

“那是先帝!宣武帝登基时,众多世家几乎没有看好他的,都在暗地里刁难对付过他,难免他记在心中,如今有了正当理由,岂不是要一一报复?”俞家家主重重一捶桌面,“就连我儿也被都察院带走至今没有放回来,连见都不能见上一面,眼看着是当做质子按下了!”

“这……”有人犹豫道,“听说是先前那黑漆漆的安神膏对身体不好,太医院带去的也不止是他一个……”

“你仔细想想!”俞家家主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被带走的人里面,难道有一个是寒门出身的?不都是世家豪族的子弟,这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嫡枝嫡长的?还不是宣武帝和宁端趁着这个借口,在堂而皇之地扣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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