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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忙碌的时候,人们一般没心思悲春伤秋。但一旦闲暇下来,特别是在床上一躺大半个月,心思就免不了左右浮动。

有时候在夜里,看着挂在天空的明月,楚千寻会想起沙漠中所见的月夜。

也许是因为叶裴天怕黑,那个城堡内每一间房间的窗子都开得特别大,躺在屋子中睡觉,可以清晰地看见夜晚大漠中的漫天星斗。

不知道那个人此刻在做些什么,楚千寻会时常忍不住这样想,他是不是还是彻夜不眠,坐在那间狭小的房间内,借着灯火读书。

自己没能守约前去看望他,他有没有因此生气。

经过了这些时日,楚千寻几乎可以确定,她所梦见的那个世界,绝对在某一个地方真实存在着。高燕刻薄冷漠的外貌下深藏的温柔,江小杰出手成冰的招式,叶裴天恶名之后柔软,特别是他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厨艺。绝不可能只是梦境中的一种巧合。

但不管在那个梦中的楚千寻和叶裴天有多么亲密的关系,在这里,他们依旧只是两个陌生人。他是一位声威赫赫的九阶大佬,独居在荒漠的城堡中。如果自己向他靠近,注定只能成为一朵被守护在城堡中的菟丝花。

楚千寻认清了现实,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把心田上刚刚萌生出来的嫩芽掐了下来,珍惜地摸了摸,让它随风散去了。

晨曦从窗口透进来的时候,高燕提着一个食盒,推开门走进来。

“快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她献宝一样打开盖子,端出了两碟小菜,倒出两碗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白粥。

一小碟用盐抓过的拍黄瓜,和一碟煎得发黑的鸡蛋饼。

“怎么样,稀罕吧,白粥,黄瓜和鸡蛋。快趁热吃。”高燕给楚千寻分了一双筷子,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几样东西确实稀罕,楚千寻一下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夹了一筷子拍黄瓜送进口中。

“啊,好咸。”楚千寻抱怨,“这也太咸了。”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囫囵吞咽下去,连喝了几大口清粥。

“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抱怨?”高燕不干了。

她自己举筷吃了一口,差点没呸出来,“确实咸了点。我这不是想着难得有蔬菜,做咸一点能多吃几顿嘛。”

楚千寻慢悠悠地喝着粥,有一口没一口地配着咸得要死的拍黄瓜和糊了的煎蛋,脑海中想起了那个黄沙砌成的餐桌。

那人端上来的菜色总是既鲜香又可口,咸辣适中,完全像是就着自己的口味做的。

那端菜的手指白皙又漂亮。端菜的人也好看。

做菜的时候他背对着自己站在灶台前面,一双腿修长而笔直,微微低着头,细软而卷曲的头发晃动着,露出光洁而漂亮的后脖颈。

楚千寻刚刚掐死了的心田上,噗呲噗呲地又钻出了四五枝嫩嫩的小芽,不知死活地在风中招摇起来。

中午高燕再上来的时候,楚千寻就不见了,桌子上压了张纸条,

“离开几日,勿念。”

楚千寻的伤势没有痊愈,不敢大意,跟着从春城出发的商队来到巴朗,又从巴朗进入沙漠。

到达那座黄沙城堡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时分。

荒漠的地平线上橙红的夕阳缓缓下沉,

斜阳晚照,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一层橙色的光辉。

楚千寻伸手敲了敲城堡的大门,心脏忍不住雀跃地跳动,屏住呼吸,听了半天,城堡内却毫无动静。

她又敲了敲,伸手在门上推了一把,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慢悠悠地开了。

大厅内有些昏暗,细细的尘埃在斜斜照进来的光束中上下飞舞。

叶裴天坐在那淡淡阳光中看着她,把楚千寻吓了一跳。

楚千寻离开的时候,他就是坐在这个位置。

如今前后接近一个月过去了,如果不是他更换了衣物,楚千寻几乎就要怀疑他都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半步。

叶裴天容色憔悴,眼下沉淀着浓浓的黑色素,盯着楚千寻的目光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千寻走了进去,正要开口说话。

叶裴天突然就把视线移开了,死死盯着左下角的地面。

随后干涩嘶哑的声音响起,“你走。离开这里。”

“怎么了?”楚千寻有些愣住了。

叶裴天不看她,蹙起眉头,闭上了眼,

楚千寻心里有些难受,但她已经不是那种青春期盲目冲动而情绪化的女孩,她不想因为赌气或者没解释清楚等原因,造成本来相处融洽的两个人之间的误会。

“你先冷静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能按照约定来看你,是因为我在战斗中受了伤,不得不修养了半个月。”她尽量语气温和地解释。

叶裴天听到这里,猛得抬起头,他眸色波动,微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随后他又缓缓垂下睫毛,放下了手,

“走吧,立刻离开,再也别来我这里。”他说

楚千寻向前走了两步,她不明白为什么。

叶裴天抬起目光,眼眶中透着一股赤红,一瞬间那个温柔的男孩子就像是名副其实的嗜血魔王。

“离开这里,再前进半步,我……”他几乎是咬着牙说话,暴戾的杀意几乎充斥了整个逐渐昏暗的大厅。

楚千寻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明确了叶裴天要她离开的意思。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转过身体,离开了这里。

一步步踩在冰凉的沙粒中,楚千寻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既酸涩又难过,被游荡者洞穿了腹部的时候,身体似乎都没有这么不舒服。

不应该的,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什么难事都经历过了,还能在乎这么点小事吗?她对自己说。

地平线上,夕阳的光辉在慢慢消失,那里渐渐起了一股异样的烟尘,

有着大批人马从四面接近之时,才会能够扬起这样的阵仗。

楚千寻的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叶裴天从城堡内一路飞奔出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来不及了,你跟我来。”那个男人似乎又沮丧又难过。

楚千寻就这样不明所以地被叶裴天一路拉着跑回城堡。

二人回到城堡的大厅,来不及喘口气,叶裴天抬手一扬,城堡的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城堡的内部沙粒簌簌滚动,一道道黄沙砌成的墙体,在所有的门窗处同时升起。随着所有的通风口被封住,大厅内的光线迅速地黑下来。

地面开始缓缓摇动,整座城堡都在下陷。

山摇地动,天翻地覆,

叶裴天的目光只是死死看着眼前的楚千寻。

这一刻楚千寻突然就读懂了,读懂了他眼中的不舍和悲哀。

“是不是有敌人来了,你要做什么?”她拉住了叶裴天的胳膊。

高高的窗户最后一丝光线即将消失。

叶裴天从怀中掏出了一盏小夜灯,拨亮了。他把楚千寻的手拉下来,小心地把那盏灯放在了楚千寻的手中。

他低垂的目光流连在那盏廉价的塑料小灯上片刻,抬手一扬,墙面上砂砾分开,他从中穿了出去。

楚千寻向前追了两步,墙上的缝隙在她眼前迅速合拢。

脚下的大地摇晃地越发剧烈起来,甚至产生了一种失重感。楚千寻知道自己在随着整栋城堡深埋进地底。

不知下沉了多久,一切从归寂静,她只能听见头顶的大地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声。

在那里,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殊死搏斗。

但她所在的整栋城堡寂静而安稳,漆黑无光,所有的门窗被黄沙封闭,这里是地底深处,空气也不能支撑很久。

楚千寻手中托着那盏微微亮着的小灯,摸着墙壁向前走去。

眼前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小孔,

那小孔越变越大,逐渐成为一个可供一人勉强穿行的隧道,隧道向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延伸。

楚千寻知道这是叶裴天的意思,他是叫自己沿着这条隧道走。

那个人在地面上同众多的敌人交战,却还分着心,让自己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