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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登恒:“朕也知道,树若中空,为蠹虫所蛀,必不能长久。可是啊,若根须发烂,地动山摇,也不能长久。你说该怎么办?”

王声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若面临死路,也总要险中求生。”

顾登恒深吸一口气,说道:“朕只一句话。朕有五子,太子已憾然甍逝,二子身有残疾,口吃,整日闭门不出。四子尤爱诗酒,不问世事。五子性格软弱,自幼缺乏教导,不懂政事。如今看来,竟只有老三,略为成器。朕这皇位,如今坐着都不敢动,将来还要靠尔等老臣多加扶持。却怕你们之间,先生了嫌隙。”

王声远:“臣自然不敢。”

顾登恒:“朕不希望你们反目成仇,将来引得兵戎相见,朕之所求,不算苛责吧?”

王声远也沉默下来。

他肩膀一塌,很是沧桑道:“户部正是因此,才一直竭尽所能。可陛下啊,二十年之后,还要多少个二十年啊。这京师运河,又能承几个二十年?老臣是不行了。”

顾登恒按住额头:“你说朕该怎么办?若是太子还在……”

可又哪里有这如果?

王声远这边进程阻滞。只是偶尔抽调各处账本进行查阅,然后派了一位官员随同御史台的监察观出行,就没有然后了。

方拭非原本兴致勃勃地等他威武出山,当着众朝臣的面向陛下谏言广开运河,然后拉开繁华序幕。

可等来等去,就等来这阵仗,不由有些黯然。

方拭非环胸,问道:“王尚书,我之前看您还是胸有成竹的,这段时日就忽然偃旗息鼓。您一推二、二推五,何时才能有结果?下官我这腹稿都打了千百回,准备也做了千百遍了,给我个准话呗。”

王声远轰赶道:“你少在我屋里打转,出去出去。”

方拭非朝外一指:“天都凉了!这都要十月末了!世事蹉跎成白首啊。”

王声远:“可你还热乎着呢。出去!真是目无尊长。”

“您才真是……”方拭非不快,郁郁猜测道:“陛下既然肯原谅我,难道不是因为要动手整治?还是说,只是为了威慑谁?此举何异于饮鸩止渴?若能成效,我方拭非这名字能倒着念。”

“急什么?我这需要谋划。”王声远推她,“出去出去。”

方拭非被赶出来,悻悻摸了摸下巴。

门外林行远握着根扫把,跟叶书良站在一起,朝着远处一地张望。

方拭非小跑过去,把脑袋凑到二人中间,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叶书良点着远处的一栋高楼:“看见那座楼了吗?”

方拭非迟疑道:“没什么呀?”

“楼是没什么,不过这节气将至,酒楼为迎冬至,欲向京城才子收书画一幅,对联一幅,挂到墙上。入选者,可得佳酿十坛,及白银十两。”叶书良笑说,“赶考的学子,来得早的也该到了。同条街上,一家酒楼开始玩这种花头,别的或许也会跟从。我们去逛一圈,不定还能遇到些别的。”

方拭非顿时来了惊喜:“那哪能不去?!想我方拭非该是才名犹在吧?如此好事,怎能错过?”

“嘘……”叶书良笑说,“别让王尚书听见。散值后我同你们一起过去。”

林行远拍着他的肩道:“叶郎中你真是变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叶书良挡开二人无奈说:“好了,做事做事。”

这酒楼既然是为了来年赶考准备,吸引四方学子入住,那自然是要求未取得功名的考子准备的。

方拭非本想仗着自己年轻,不要脸地混进去。不想酒楼这边精明得很,怕的就是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跟着凑热闹,到时候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反折了各自面子,所以还需近日批示的文解,否则去了也白搭。

所以方拭非等人年轻是年轻,可他毕竟不是真的赶考举子,最后在酒楼这里点了菜,喝了点酒,就要各自散开回家。

“叫你骗来了。”方拭非说,“其实这酒楼的主人姓叶吧?”

叶书良哭笑不得:“行了,这顿酒钱我请,莫说我在坑你。”

方拭非哈哈大笑。

三人喝得微醺,脸色有些许泛红,出来吹了点冷风,又清醒过来。几人全身暖洋洋的,走在街头随口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