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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事奇道:“昨日叶郎中什么时辰走的?”

严主事:“这我哪知道?”

“方拭非这般嚣张,他不会去找郎中求助了吧?”

“这你可就错了。叶郎中是何人?他虽喜欢提携后辈,对下亲善,可也不会刻意偏帮哪人,更加不会闭着眼睛留任一位无能之辈。此事是对方拭非的历练,你我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他不会干涉的。”

“言之有理啊……”

“再等等,我看他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到明天或是后天,上头问起来,他拿不出东西,耽误了办事,就会慌的。”

“嗯。”金主簿道,“这可不怪我们欺负他。是他自己不识时务。”

不久后叶书良遣人过来催促了一声,让方拭非尽快将整理好的账册提过去,他要审阅。方拭非应声答好。

来传话的人又声色俱厉地看着其他下手,委婉提点,叫他们自己把握好分寸,不得个人私利带入到政务中来。叶郎中最讨厌结党营私,排挤同僚之辈。

传话的人离开后,众人当方拭非是去叶书良那边告状了,对她越发轻视。面上恭顺,走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方拭非整理桌上的册子,主动解释道:“不用。昨日叶郎中回去的晚,与我撞见了。他看我手忙脚乱,深夜还在理账,想是误会了什么。但这只是因为方某自己技艺生疏,怪不得旁人。我自去同叶郎中解释,不牵连诸位。”

几人面面相觑,说道:“这些账簿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完的,还是我等一起来帮忙整理吧。”

方拭非:“诸位手上都有事,对我已很是担待,又如何敢再劳累几位?这样,方某真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来找诸位帮忙。不会强撑。”

众人干笑,说也可。

方拭非将册子分成今年和往年的,旧账摆到桌后,暂时不看,拿出新册子继续翻查。

中午的时候,方拭非卷了自己摘抄出来的本子,揣进怀里,独自出门。

林行远看见她,快速跟上,问道:“你这就算完了?”

“怎么可能算完了?那么一大摊的册子。”方拭非举着手道,“我手都要翻废了!”

林行远摇头,鉴于还在户部,低声道:“我可是都听见了。你既然做不完,为何还要拒绝别人帮你?难得叶郎中肯为你出头。”

方拭非顿住脚步:“我——我根本不需要他为我出头!你是没看见那些人生硬的神色。我同叶郎中可不一样,他替我出一次头,就是给我树一次敌。何况找这些人来帮我也没有用,难的根本不是那些杂事,随意帮下忙,反让他们牵了功劳。还不如我自己亲力亲为,干脆利落地把事情解决了,好叫他们无话可说。”

林行远说:“这问题本来就在于,你的干脆利落呢?叶郎中替你说话,不正是怕你利落起来,反将自己给坑了吗。”

玩笑话,那是她会做的事情吗?

方拭非欲言又止,说道:“不管了,先吃饭去!”

林行远直接把扫把一丢,随她一同出了官署。

二人在外面吃完午饭,却没再去户部,而是直接回了家。

方拭非推开门,毫无形象地倒在大堂的宽椅上,叹道:“哪里都不痛快,还是自己家里比较舒服。”

林行远为她操碎了心:“你赶紧回去得了。户部正忙得不可开交,谁管你呆着痛快不痛快?”

方拭非终于坐端正了,严肃道:“那几本账簿,全是西市交易的记录。我昨夜先是粗略扫了一遍,比对它们前年与往年的盈余。发现其中五六家商铺,今年上报的余利,连去年的一成都不到。”

方拭非将册子掏出来摔到桌上,两手搭着扶手道:“我就知道,他们会给我留一笔烂账,果然夹在里头。”

昨天夜里,还有今天早上,她都在翻查核对账目。统算了一遍,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账面做得天衣无缝,再翻也没什么用处。

林行远哪想她刚上任,经手的第一件事就出了差错。心事重重地坐下,说道:“那就去找叶郎中。既然是烂账,总是他们的错了吧?相信他若为人公正,自会分辨。”

林行远最担心的还是方拭非,觉得她总是能把一件小事给整出惊天骇浪,拍着桌面苦口婆心道:“户部无小事,谨慎无大错。你可别乱来。”

“烂账我也得做,他们这是给我立威呢!我若去找了叶郎中,岂不就是示弱?叶郎中替我出头,一次是一次,两次是两次,别人只会越发看轻我,今后我在金部,得处处低他们一等。”

林行远:“大丈夫能屈能伸!”

方拭非静静盯住他。

林行远心虚撇嘴,觉得这话对他来说也已经是违心了,何况是方拭非?

“不然你是如何打算?”

寒门子弟入仕,不,莫说寒门子弟,普通的官家子弟,初入仕途,也少不得会被人敲打欺负。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方拭非这偌大一颗树立在金部,不怪别人都想上去踩一脚。

要么忍着,要么压翻他们。

方拭非冷笑道:“我还真不信。我方拭非,非得要叶书良提点,才能做成这件事。”

几位主事做事虽然难看,却并未做绝。给她的账簿里故意备好往年的旧账给她参照。本本齐全,打散排放在桌上,只要仔细翻找不难看见。还不至于叫她没头没脑地背上黑锅。

方拭非说:“我估计他们二人对这西市也很头疼,所以才将东西推到我这里。我拿过去的账册,叶郎中会多留心,只要他注意到了,是否上报,如何上报,就是他跟我的事。”

林行远意会:“那商铺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