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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明白他所想,说道:“你知道陛下为何生气, 又为何高兴吗?”

考官低头道:“君王心意, 我等岂敢妄测。”

“本官倒是觉得, 没什么妄测不妄测的, 只是简单的道理罢了。”礼部尚书说, “漂亮的诗词或文章,谁都会写,朝中大臣上千, 能吟得好诗作得绝对的,不在少数。可陛下想看的不是这些, 百姓要的也不是这些。所谓风雅, 终究之是饱食之后,做的锦上添花而已。陛下如今要的是一个馒头, 你送上一朵花来, 他怎能不生气?可方拭非这人,他虽然还有诸多不足与尖锐之处, 却足够清醒, 足够大胆。他就敢端一盆水上来,浇得人瑟瑟发寒, 也浇得人如梦初醒。陛下自然高兴了。”

考官不言语。

他觉得恰恰相反。方拭非说的, 太过不现实。

这人不过是商户出声,见识尚浅, 所言所述,都是想当然的“良策”, 细想实则不可为。其他学子不写,是因为他们认为不该写。

“本官还觉得,方拭非有一条说得极对。”礼部尚书说,“真要选拔寒门,该规范科考,取消行卷,加设糊名,考官亦要慎重变动。可要选拔贤才,还应当广建书院,推行教育。大秦如今,两者皆不可缺。”

官员笑道:“但是缺钱。”

“太祖建国之初,不仅缺钱,缺人,缺粮,缺铁,还有外敌,有内乱。但谁能想到会有今日?”礼部尚书将卷子折好,放回去,说道:“若是什么都备好了,拿着钱就可以去安排做事,还要我等做什么?总是不思进取,回忆过往繁华盛世,不怪旁人说,尸位素餐。”

那官员遭他如此直白奚落,很是不高兴,抱着东西快步离去。

礼部尚书看他背影叹了口气。

提醒他,他不听。

陛下今日未曾直言,可心如明镜。几位考官借科举谋利,谁知道以前有没有第二个类似“方拭非”这样的举子,因触及考官个人利益而被遗憾埋没?陛下广开科举之门,是为了征引贤士,不是乌烟瘴气的权钱交易。

改日寻个错处,肯定不会再重用他了。看他到时候连被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官员将卷子带回贡院,一路上都在细想,觉得哪里不对。

今日陛下看他的眼神,的确阴冷得很。

众考官都还在等着,见他进门,围上来问:“如何?怎么去了这么久?”

官员回神,答道:“应当是满意的罢。”

一官员捋着自己的胡须颔首轻笑:“今年这头名是谁?”

“方拭非。”

“……谁?”

“方拭非。”

众臣皆是一惊。

官员再次求证:“谁?”

“可别问了。”那官员叫苦说,“今日陛下大发雷霆,看过方拭非的卷子才好了一点。亲笔题的榜首,毋庸置疑。去拟好名单,开榜吧。”

此次科考榜单对外公布,惊呆了京城所有人。

任何人拿到这个头名,他们都不稀奇。那人或是有钱或是有权,离他们太远了。他们盯得是剩下的进士名额。

遇到认识的,可以津津乐道地夸奖两句,谁落榜了,再遗憾地惋惜三声。

方拭非在京城也是很有名的,只不过这最大的名气,来自被国子司业诬陷舞弊,而后力证清白上。

若非先前闹得如此大,众人都要以为她就是靠着门路拿的名词。而现在都知道了,这就是一个连行卷都没有递过的商户之子,初来京城,毫无根基,是实打实的寒门子弟。奚落的话反而说不出口。

这样的人,中了。得是写了什么锦绣文章啊?

“你还真考上了?”林行远对着送来的帖子揉了揉眼睛,依旧不敢相信道:“不是哪个同名同姓的吧?”

方拭非打开扇子,在面前一摇一摇地笑道:“这有什么奇怪?”

林行远:“你还能想到自己考中榜首?我可不信。”

方拭非说:“那倒是没有。天下间人才济济,可我方拭非也是其中一个。考上或考不上,考第一或是考榜尾,都不值得稀奇而已。”

林行远嫌弃道:“那你倒是别笑得这么夸张。”

“哈哈哈!”方拭非甩袖,大摇大摆地走开。

林行远又看了眼帖子,摇头道:“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坐下!等你方爷殿试再拿个头名,你惊讶不迟。”方拭非指着他说,“你要是不舍得走,我留你在户部做一个扫地的杂役也可以啊。”

林行远:“你做梦罢!”

此时贡院外,也是聚集了一群人。众举子颇为忿忿地问那出来贴榜的官员道:“这头名是方拭非?真是头名?谁判的?为何是他?”

官员淡淡一瞥:“陛下御笔,亲定的头名。你有何异议?”

众人都是一愣:“我……学生没有。”

方拭非先前高调得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姓甚名谁。可是如今中第,一举成名,又开始闭门不出。

众书生守在她常去的酒楼,翘首以盼,想找她探听一下科考的答题思路。却左等右等不见人踪迹,倒是这酒楼人满为患,掌柜差点要拿方拭非当财神供起来。

王声远很是满意。

常人最忌骄傲自满,但凡自满,就容易露出破绽。无论是说话行事,总会有疏漏之处。方拭非如今风头正盛,京城不知多少人想寻她的错处看她的笑话,在没有功绩的情况下,

可进可退,他越看越高兴。他要把人拉到户部来。

·

待过几日,便是殿试。

礼部将一众中第的举子聚集在贡院前,再统一带至讲武殿。

此行要入宫,松懈不得。天未亮户部就要人来院前集合,重复讲解先前数次提醒过的要点。

官宦子弟倒不会担心,就是一些平民富商子弟,或是非京城人士,生怕自己说错了那句话,做错了哪个动作,进去就回不来了。

礼官见他们如此惴惴不安的模样,也觉得好笑。

天亮后,户部将队伍带到宫门前。

饿着的人去买饼吃,也不敢吃得太饱,半分就行。怕到时候出丑。

气温渐高,众人身上穿着厚服,开始觉得有些发热。

礼部尚书从官署走过来,见一群人列队杵在门口,便过去问:“都到齐了罢?齐了就进去吧。”

下官答:“还有一人。”

礼部尚书一挥手,想说现在还不来的怕是不要命了,那就索性别来了。

“谁?”

下官说:“方拭非。”

怎么偏偏是他呀?

礼部尚书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走到路口处,朝远处张望一眼,咋舌道:“再等片刻。”

这次没等多久,方拭非就小跑着过来了。

见她出现,礼部尚书的表情才松动些许。

“怎么现在才来?”他喝斥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方拭非连忙作揖:“多谢尚书包涵。学生方才在路上……”

礼部尚书道:“罢了罢了,你别同我说这个。走。这边来。今日我亲自带你们。都听好了,待进得殿中,所有人不得喧哗。听礼官宣题,好好答题便是。面见陛下后,如遇陛下,不必慌张,口齿清晰。答什么,可以慢,但不可以乱。”

他领着人进宫门,负责搜查的护卫见他们时间不多了,粗粗检查了身上没有铁器,就放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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