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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舌尖在牙侧舔了舔,太阳穴昏昏地发胀。

夏安远能感受到纪驰落在自己身上、几要侵占每一寸的视线,那视线如有实质,像山势,他被盯得头皮有些发麻,想了想,还是抬眸迎上去。

但他不肯透露自己的怯懦,他似乎外强中干地握着方向盘,对视像两车在狭路相遇,谁先放松警惕,谁就要被狠狠撞下去。

“不愧是当老总的,”夏安远这口气喘得晦涩,他玩笑着,“您这三两句话轻轻松松就把我给架起来了,要是说我没有不高兴,不就等于说您在我心里没有分量么,我哪敢再这么说。”

夏安远盯住纪驰,他能清晰地看到纪驰眼睛里面自己的倒影,那影子穿了身虚假的皮,漂亮得让夏安远要自惭形秽。

“不高兴算不上,但我承认,我……”他把无奈混着口水吞下肚,嘴唇一抿再抿,还是把话说出口,“我有些不好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夏安远的眼眶突然泛起一阵酸麻,鼻尖也酸,他用力撑着眼皮,不让视线变模糊。纪驰深深看着他,目光一错不错,那里面有山一样的压迫感。

夏安远吸了口气,继续说:“纪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分开这么多年,什么事情发生都有可能,我们彼此应该都有这个心理准备。谈恋爱也好,一夜情也好……包养明星也好,这些都是您的自由。当初的确是我做了错事,就算男人的独占欲再强,我总不可能指望您为我守身如玉,这事儿不讲道理,您说对不对。”

“我承认我有那么点不好受,这种事情换谁能好受呢,把这话说出口不难,难的是,说出口之后,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夏安远撑起一个笑,他很无奈地摇头,“纪总,没人会像您这样,非要对人这样的心态刨根究底,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好了,我现在承认了,我就是心里头不太自在,但我并没有吃醋,也没有不高兴,我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必要,您明白吗?您说您敢承认您不高兴,可我现在并没有跟别人睡觉,难不成为了八年前那件事,您一直不高兴到现在么?”

纪驰看着夏安远,没有作答,像只眼含审视的野兽,暂时顺下皮毛,却仍虎视眈眈。

夏安远自然没有指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回答,他把纪驰衣裳另一边的褶皱抚平,叹了口气,笑道:“纪总,您有没有觉得咱们自从再见面以后,我这苦口婆心的次数也太频繁了点,再多来几次,我都能去搞辩论了。这些答案说出来,演的也烦了,看的也烦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原本就没什么文化,多说两句都得露怯,每回回答您这种问题就跟做题似的,难啊,我害怕。”

“既然害怕,你嘴还这么硬,”纪驰沉声,抓住他要离开的手腕,“我可没看出来你哪里怕。”

夏安远顿住了动作,他半垂着眼,睫毛的阴翳因此在他眼下皮肤上拉长,翕动着,像被风抖过的蝶翼。

空气越来越静,他抬眸,眼尾有不甚明显的红色,水光从中一闪而过,脆弱也一闪而过。

“行,”他说,“我是不高兴。”

夏安远定定地看纪驰:“看见柯文,我不高兴。纪总,然后呢?”

纪驰沉静地看着他,握住夏安远的手力气很大,掌心的热度通过皮肤,由经血液,回流到心脏,烫得夏安远浑身都紧绷起来。

下一秒,纪驰竟然露出笑,那笑里有好些满意的神色。他看夏安远的目光没有移开,黑沉沉的,像盯囊中之物,像锁链和窖井的颜色,边看着,边捏住夏安远的食指往嘴边送,碾咬他指尖,用了点劲,又不至于让夏安远太疼。

这个动作亲昵、暧昧,但又有跟纪驰浑身上下都不符的神经质。酥麻由指尖而起,过电般卷至全身,夏安远抖了抖,腾然生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纪驰要吃掉他了,要吃掉他,要从手指开始,将他拆吃入腹。

可夏安远不躲开,他甚至自己心里有隐约的期待,吃掉吧,吃掉吧,让规则和秩序剥去包装,让他死在人人平等的食欲下,让血肉融成血肉,让他成为纪驰的皮肤,骨骼,毛发。

夏安远不怕痛,如果可以,他愿意让纪驰把自己全部吃掉。

“那就好,”然而纪驰只是浅尝,好半晌,他放过夏安远,捏着他被他咬过的指尖,悠悠然地玩,“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夏安远一怔,整个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只又痒又疼的指尖没回笼,他迟钝地想,但压根没想明白,纪驰兜这么大一个圈子,难道就为了让自己承认这件事?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幼稚,像小孩子想出来对付人的招数,折腾得对方越不如意,他就笑得越快活。

夏安远没招架住他这招,半天也转不过弯来。

“咚咚——”

门被人敲响,紧跟着有人在外面大咧咧地嚷:“驰哥,驰哥你在你里面吗?”

夏安远无奈,这是今晚来这的第四个人了吧,怎么现在洗手间成会客室了吗。

他认出来这声音,是许繁星,许大少爷敲门敲得实在太粗暴了。

洗手间的门不能从外面锁,许繁星一贯没规矩,这个时候敲门应该也是意在给可能正在做什么的他俩腾出收拾的时间。

果然,许繁星的耐心支持不住他等到纪驰回答。门就要被推开,夏安远往前两步,正要出声,一股结实的力量揽住他的腰,紧跟着往回一收——他被人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