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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年轻,不知道我为你做过些什么。”

“伽苏大闹你的婚礼,还敢拿枪抵着你的头,我的好姑娘,你很勇敢,就像十几年前的你,不过有我在你大可以怯懦点,那天如果他真敢对你动手,我的人会直接打爆他的脑袋。”

宋初有点想吐,胃里一阵翻山蹈海。

“但我怕惊扰你,于是之后才动了手,凡是会伤害你的,我都会杀了他。”顾慈念双手合十,指尖搭着鼻子,“那位季亦安如果敢对你不好,我也会杀了他。”

宋初想起季亦安去抓伽苏那天,他已经死了,旁边留下一封信,上面正写着“不用谢”,现在看来是留给她的。

而警方一直以为这是弩古的挑衅,现在看来这也是搞错了。

宋初松了口气。

还好,他并不知道季亦安是警察的身份。

宋初说:“他对我很好。”

“没有人会比我对你更好。”

宋初懒得辩驳,只问:“你在金三角还有生意?”

“是的。”

“毒品?”

顾慈念笑而不语。

***

宋初被噩梦困扰的那些年,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恨不得能亲手杀了顾慈念。

如果没有遇到季亦安,如果现在不在北京,宋初大概真就理智尽失跟他动手了——尽管她赢的概率非常小。

可现在她知道不行,如果她真动手,就会进局子,那么季亦安该怎么办?何况这么贸然动手,也只是对琛琛的血债血偿,弥补不了任何。

顾慈念必然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手里一定掌控着大规模的毒品,宋初直觉这一点。

她要让顾慈念彻底地趴下去,就必须沉得住气。

***

宋初回家时宋诚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机正在放跨年晚会,大红大紫的画面与喜庆的歌舞。

都让宋诚的背影看上去非常落寞。

“爸。”宋初在门口换了鞋子。

“哦,回来啦,冻坏了吧。”

“还好。”宋初把小区门口买的冰糖葫芦拿左手递过去:“爸,你吃。”

“我这大把年纪的哪儿还吃这小孩玩意儿。”

宋初坚持着递过去:“怎么就小孩玩意儿了,很好吃,你吃。”

“欸。”宋诚只好接过,咬了一口。

“甜么。”宋初问。

裹在山楂外的冰糖一咬就碎,入口即化,甜中带着爽口的酸,一点也不腻。

宋诚没吐核就又咬了一颗进去:“甜。”

***

跟宋诚在客厅闲聊一会儿,宋初便回了房。

浴室灯点亮,细密的暖光投射下来,宋初松开右手始终握着的咖啡杯,手心里糊了一片血,不知被利器来回割了几刀,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了。

宋初手指轻轻一转,一枚刀片落入垃圾桶内,在垃圾袋上拉扯出一道血痕。

她再怎么故作镇定,也无法完全忽视突然见到顾慈念时内心的惊惧。

那是她一切阴影的源头。

宋初想要不动声色的伪装,想要克制住内心所有冲动的妄念,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冷静。

她从前练刀时就受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伤,那些伤口最终化作自己的血肉,亲密无间。

在她看来,那些受伤的疼痛都是生命存在的鲜明见证。

宋初简单地处理完伤口,疲倦得不行,洗完澡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湿漉漉的就卷进被子里。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宋初捞起手机,十一点半了,电话是季亦安打来的,来电显示中“季队长”三个字让宋初清醒许多。

“喂?”

“刚出完任务,中国还没过12点吧,应该还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跨年快乐。”季亦安说话间都喘着气。

宋初在那一瞬间嗓子都哑了,哭腔呼之欲出,酸涩不已。

一整晚的强装镇定、不动声色终于在季亦安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里裂开了缝隙,那些恐惧、疼痛、慌张与不知所措全数倾泻而出。

人总是在有了依靠后才能倾泻委屈的。

“季队长……”

宋初左手拿着手机,缠满纱布的右手抬手盖住眼睛。

她把所有哭腔都咬在牙关里,却还是没忍住,最后索性自暴自弃地痛哭出声。

女孩躺在床上,双腿蜷曲,长发散乱开,成串的眼泪不停从眼眶滚出来,她哭得厉害,呼吸也不稳,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氤氲进柔软的被子里。

季亦安听到她的声音就瞬间愣住了。

上一次看到宋初哭,是在夜宵摊子上,可统共也就掉了两三滴眼泪。

和现在这种哭声是全然不同的。

宋初自己也不记得上一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了,琛琛去世时她更多的惊吓,师傅去世她是悔恨,和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宣泄是全然不同的。

她哭得用力又全心全意,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用眼泪诉说出来。

季亦安的声音放得格外轻柔。

他说。

“宋初,想哭就哭吧,哭完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初的声音从压抑到放纵,自己都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眼泪都不再能流出来。

她哽咽着,声音缠绵,又叫了一声:“季队长。”

“嗯,我在,宝贝儿。”

“我……”宋初顿了顿,“我遇到顾慈念了。”

“顾慈念?”

“就是顾老师,我遇到他了。”

季亦安在一瞬间心跳骤然加速:“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他对我的情感,跟你以为的不一样,他不会做任何威胁我性命的事。”

宋初磕磕绊绊地讲所有故事的起因经过都告诉了季亦安。

他把这些年的秘密都诉说出来,把心底的伤口也晒在了阳光底下,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正在不断获得救赎。

那些隐秘、黑暗的深埋心底的腐肉与蛆虫,终于消散开去。

“都会过去,宋初。”季亦安温柔地说,“过去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新的一年了,所有事情都会过去,不管怎么样,有我在呢。”

宋初眨了眨眼,睫毛都湿透了,鼻尖泛着粉红。

“会过去吗?”她看向窗外因为禁止燃放爆竹而始终漆黑的夜空,“天都是黑的。”

季亦安有一会儿没答话,然后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初,把摄像头开了。”

宋初抹了抹脸上的泪,支起身子坐起来,接通了视频通话。

季亦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那边也是深夜,周遭没什么亮光,他在路上跑着,黑色冲锋衣拉到下巴,五官深刻,眉眼深邃。

宋初认真又专注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问:“你去干什么?”

“带你看光。”

宋初沉默了。

耳边只有季亦安跑步时传来的呼吸声和凛冽的风声。

宋初忽然非常非常非常想立马见到季亦安。

季亦安跑到路边的一家小超市,找老板买了几筒爆竹。

宋初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笑容洋溢开去。

“看着!”

季亦安把摄像头换成后置。

他点燃爆竹。

绚丽的烟花蒸腾升空,发出巨响,一朵一朵接连在空中绽放,美得移不开眼,灰暗的天际被照亮大半。

“宋初,总会天亮的。”

“即便没有太阳,我也会做你生命中的烟花,我一定会给你光明。”

宋初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目光虔诚,注视着手机屏幕。

她在这一刻感受到自己和季亦安之间的宿命感,他们永远会深爱对方。

她手指敲在心口,那个地方传来活跃的跳动,一下接着一下,为季亦安跳动着。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断下坠,坠落到无人可以侵犯的领地,虔诚又完整地全部献给季亦安。

那是只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