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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办不了这差事,若是他录了夏义,那是欺君之罪;若是他不录夏义,便是跟年羹尧作对,而年羹尧如今又是康熙的宠臣……谁知道如何?所以稳妥起见,张廷玉进宫来了。

胤禛叫他回事,张廷玉一一说了,末了道:“臣也去年大人府上问过了……”

“年羹尧怎么说?”

胤禛抬手批了折子,也不知是写了什么,又抽空一般问了一句。

张廷玉说了自己所见所闻,年羹尧原话也说了,他也是想顺便看看如今的雍正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四爷原本就被圣祖爷说过喜怒无常,前朝末年的时候就不显山不露水,藏得比谁都厉害,可隆科多在那个位置上,一旦有什么事情,一定是他永远占着先机,这一份心机哪里是寻常人能比的?

现在想想张廷玉所做的,也不过就是矫诏,至于康熙怎么死的,隆科多一个人知道罢了。

至于知道得多,会不会死,那只有天知道,他雍正知道了。

这会儿听完了张廷玉的奏禀,胤禛眼光一闪,竟然微微地一笑:“也无甚大事,张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听着先头的一句,张廷玉就拢了眉头,他没说话。

胤禛又继续道:“年大人军功卓著,一门忠义,如今更是朕股肱之臣,既然年大人有这样的意思,朕总不好不给个薄面,张大人意下如何?”

事情更有意思了,当皇帝的要给当臣子的薄面。

张廷玉也是个识时务,会看风的,多年和稀泥下来,也是人精之中的人精,他遂言:“是臣小题大做,反倒来搅扰了皇上,臣万死。”

“万死什么呀,下去阅卷吧,准退。”

胤禛从头到尾都没有几分在意的神情,外头敬事房的人捧了绿头牌进来,他只示意人上来,抬手便翻了一快牌子。

张廷玉这边于是告退,出来的时候瞧见端着的木托,今日幸的是年贵妃。

苏培盛也瞧见了,只跟那公公一拱手:“今儿还是年贵妃娘娘啊……”

他只随口一说罢了,过来就要送张廷玉出去。

如今苏培盛身价也高了,张廷玉可不敢让他送,摆摆手就走了。

倒是苏培盛站在原地,想想还觉得奇怪,回头才一拍脑门儿:嗐,他是送张二夫人送习惯了!

张廷玉回了考场,只把剩余的答卷给批完,眼见着要登名册了,朱轼问:“这夏义怎么处理?”

“录。”

张廷玉把毛笔一扔,只留下一个字。

朱轼又问:“那录成第几?”

今天张廷玉去了年羹尧府上一趟,接着又进宫,左右还是有些消息出来的,更何况回来的时候,张廷玉也透过些口风,朱轼大约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他想着,怎么着也得给个通场第一,算是给年羹尧一个面子。

可没想到,张廷玉道:“给个通场第二吧。”

于是,夏义这么个“关系户”的名字,便堂而皇之的挂在了顺天乡试放榜之后的榜上。

到底心里不舒服,张廷玉回府的时候都没要丫鬟们帮着,外面罩着的袍子一解,便朝着地上扔,看顾怀袖上来给他批常服,这才叹气。

顾怀袖只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了?”

往年当考官,张廷玉比谁都乐呵,今年回来还叹气?怪了。

“你是皇上往年门人,我若告诉你,今科年羹尧门下夏义公然作弊,皇上还允了,你信是不信?”张廷玉说着,又道,“我给了通场第二。”

这倒是稀奇。

顾怀袖凝眉,踱了一步:“昔年皇上嫉恶如仇,最忌讳此等舞弊之事,即便是他当年安插人,莫不是能者居之。王者之道,素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没道理,他会有着年羹尧做这样的事……”

“此事,怕是有鬼。”

要么就是虚以委蛇。

顾怀袖心里也清楚一些,反正年羹尧下场不好,如今不过是露出些苗头罢了。

夫妻两个也没多想,可顺天乡试放榜之后三日,那夏义便出事了。

前面才被录为了通场第二,成了举人,又有年羹尧保举,应该是一路从乡试、会试,一直走过殿试,成功入翰林,可没想到,这人被长铁钉,钉死在了客栈。闻说那铁钉甚长,从夏义左边太阳穴穿到右边太阳穴,死状极其可怖。

更诡异的是,夏义胸前竟有一幅白布,上书四行血诗。

出事之后,自有人将血诗抄录给张廷玉,张廷玉只一读,便是心头一凛。

顾怀袖正在为张廷玉准备行装,后日便要启程跟着雍正去在建的圆明园,见他拿着一封书信怔忡,便很自然地过来将书信拿过,一瞧也是微怔。

夏义出事的消息也在这上面,连着前后始末形状俱在,附诗一首在后:

莲子无心结,更鼓数声寒。

摇落花千树,阶前听秋风。

莲、更、摇、阶。

年羹尧戒。

张廷玉知道她看出来了,只道:“年羹尧死了门人,想必要查……可你猜猜,能不能查到?”

顾怀袖不用猜查不查得到,她只猜这件事是谁做的,就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了。

天子脚下,堂堂一个举人老爷没了,这样恐怖之事,自然是要严查。

可查了两个月,竟成为一桩悬案。

夏义啊,也就是个钟,胤禛敲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