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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刚刚走过来,就听见小陈氏在哭。

张廷璐皱了皱眉,本不欲搭理,可瞧见她哭得实在凄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了?”

小陈氏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接连碰见顾怀袖跟张廷璐。尤其是张廷璐,小陈氏在外面骄纵,可在屋里的时候却是事事以张廷璐为大的。她只盼着自己这丈夫骂她打她,也别这样跟她一句话不说地冷落她。

“我、我、我、我没事……”

小陈氏连忙擦了擦自己的脸,勉强笑了笑,道:“我刚才听二嫂说三爷在大嫂那里,怎么一下回来了?”

张廷璐听她提“二嫂”两个字,又见她满面都是泪,还是问那一句:“怎么了?”

“没……就是忽然想起许多事情来,有点想家了……”

小陈氏胡乱找了个借口,这时候也不敢在张廷璐的面前诉苦,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是望着自己的天和地。

张廷璐也不多问,只道:“外面风冷,你早些回去吧,我去给四弟寻些东西。”

“是,三爷您慢走。”

小陈氏站在原地,看张廷璐离开了,这才忽然破涕为笑,拉着汀兰的手道:“听见没,三爷关心我了……”

远远地,顾怀袖站在对面的长廊上,枝丛将她的身影掩盖,那边的小陈氏是看不见她的。

青黛笑道:“少奶奶现在心情似乎又好了?”

顾怀袖道:“我只是方才看见小陈氏的时候,又忽然明白了过来,其实夫妻夫妻,也无非就是凑在一起过个日子,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小陈氏巴望着的也不过一个张三爷,至于我……”

至于她?

顾怀袖低下头,轻轻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而后抬起头来,继续朝前面走。

左手抚摸着右手食指,顾怀袖心湖微乱。

与其想着水中月镜中花,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知张二公子,现在又在何处?

顾怀袖慢慢转到了学塾外头,站了约莫有一刻钟,又让青黛扶着自己回去了。

里头的阿德有些奇怪,他老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少奶奶跟她身边的丫鬟,可这眼前一晃,人又一下不见了。

阿德搓了搓自己眼睛,摸着脑门,纳闷了起来。

手里端着茶盘,阿德往这边走,张廷玉看他表情有异,问他道:“怎么了?”

阿德放下茶盘,将茶壶跟茶杯都翻出来,道:“刚才怕是眼花了,竟然像是瞧见二少奶奶跟她身边的丫鬟了,结果一晃眼又不见了。想是小的眼岔,二少奶奶没事儿来这里干什么?”

他自己反问了自己一句,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张廷玉听了却微妙起来,他将手里一把还没画好的折扇扇面前后看了看,低头在上头题了一首诗,吹干了墨,又将折扇合起来,道:“跑一趟,把折扇给你二少奶奶送去。”

阿德识得几个字,可张廷玉将折扇合起来了,这是不准备给自己看。

他老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怎么平白无故自己眼能岔了呢?

不过还是给二爷跑腿儿要紧,他“哎”了一声,便紧赶慢赶地去了。

顾怀袖那边慢吞吞回去,刚刚坐下来喝了口茶,阿德便到了门外。

那扇子地进来,顾怀袖展开扇面一看,没作画,只是题字。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一见,先是一怔,随即却脱口而出:“臭不要脸的!”

外头的阿德还想听听有没有回话呢,乍闻顾怀袖这么一骂,吓得一激灵,几乎头皮都炸了起来。

还没解释,里面顾怀袖便道:“你家二爷就是个烂心肠!谁为他愁了?要他在那儿矫情……你且告诉你二爷,他就是在学塾里头悬梁、锥刺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我亦不怜惜他半分!你家奶奶我就是个喜欢着功名利禄的,恁地教他打趣我,回头来只教他别回来睡!记得跟你二爷说,书房屏风后头的塌给他留着的。”

阿德何曾听过这样一番辛辣刁钻的话?

他愣了半天,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怀袖有些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滚去回你家二爷!”

这一回,阿德听懂了,他忙不迭地一躬身:“小的告退。”

“回来!”

顾怀袖忽地又想起什么,返身拿着扇子去了书房,提笔便在画扇上头叉了一笔,然后将自己歪歪扭扭的字,顺着那一行诗的缝隙给填了进去。

最后,顾怀袖尤觉不足,往上面画了个大王八,熟练地吹干墨迹,才让青黛把扇子递出去。

阿德这一回可以走了,顾怀袖也没再叫他回来。

扇子重新送回张廷玉手中,他却是颇感兴趣,一面接过来,一面问:“二少奶奶可有什么反应?”

阿德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如实道:“二、二少奶奶说……说您是个烂心肠。”

张廷玉的手指顿时一顿,他抬头起来看阿德,烂心肠?

眼睛微微一眯,张廷玉声线扬起来一些:“没有别的了?”

“有。”

阿德说完,就感觉到自己头顶上张廷玉那目光跟刀子一样,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二少奶奶还说没为了您曾,说您矫情。少奶奶让小的告诉您,您就是在这儿头悬梁、锥刺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她也不怜惜您半分……”

说着说着,阿德就说不下去了,他都快哭出来了。

你说说这两口子,干的这叫做什么事儿?

一个叫自己送扇子也就罢了,本以为是好差事,结果被二少奶奶那边给骂回来。

现在他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吗?

阿德心里苦,嗫嚅着说不动了。

张廷玉低头,一面继续慢慢展开扇子,诗句露出来一句,两句,三句,他嘴里道:“继续说啊。”

阿德声音发抖:“二少奶奶说,她就是个喜欢着功名利禄的,您今儿打趣她,您就别回去睡……说,说……说书房屏风后头的榻,已经给您备下了。”

第四行,也终于出来了。

张廷玉忽然觉得头疼,也不觉得阿德说的那些算什么了。

刁钻狠毒果真不愧对“刁民”一词的批语,更不用说这扇面上顾怀袖的杰作了。

原本这是王昌龄的一首《闺怨》,说闺中少妇因见枝头杨柳色,而想起自己那从军远征的丈夫,后悔让他去追究封侯拜相的事。

方才阿德说在外面一晃眼瞧见了顾怀袖,这春日里头可不是正合适吗?

张廷玉顺手就给题了上去,哪里料想,现在这诗……

已然被顾怀袖给改瞎了。

只改了两字一句,整个意思就完全翻了一转。

“闺中少妇愁白头,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君怎还非万户侯?”

张廷玉真是哭笑不得,这一句诗后面,还画了只大王八,活灵活现的。

“真真是要气煞我啊……

他叹了一口气,却珍而重之地将这一把画扇给收了起来,放进狭长的檀香盒子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2更,还在继续写,更新时间不定,大家早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