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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雪?

陆锦惜这话,听得叶氏一下有些蒙了,仔细品了好些时候,才品出点味道来,心里一下有些惊疑起来:“您是说……”

“我也就是一瞎想,您可别当真了。”陆锦惜也不敢说自己猜得对不对,话里只作玩笑,“六年不归家,太师府一朝寿宴,他却说雪化了才回。我琢磨着,这要么是故意摆架子,总要叫一些人心里头不舒服。要么……”

“怎样?”

叶氏一下好奇起来,注视着陆锦惜。

陆锦惜一笑,见小丫鬟端茶上来,便接了一盏,道:“要么便是他自己也拿不准主意,心里犹豫。”

没一口回绝说不回去,就是对家里还有个念想;只是又不给个肯定的答案,就这么不上不下吊着,多半是有心结没解,或者过不去某道坎。

可山上的雪,迟早是要化的。

只等着春日里暖风一吹,再多的雪都会没了影子。

所以,顾觉非迟早会回。

她对此人的了解,着实不深。

但就这么一句“等山上的雪化了吧”,倒叫她管中窥豹,约莫地触到这人性格的冰山一角。

“您这样说,我倒觉得顾大公子回来的可能很大了。”

叶氏也接了茶在手里。

这茶盏乃是龙泉青瓷,与他们国公府的精致不同,要更天然朴素一些,釉色鲜明澄澈,青玉一样。

“说起来,准备那寿礼,才把我折腾惨了。夫人有陆老大人与长公主两层关系在,倒不必跟咱们一样费力劳神。”

叶氏说着,不由摇头。

陆锦惜却想起交代潘全儿做的那件事来,现在还没个回音,一时也没什么轻松的表情,只苦笑一声。

“可没轻松到哪里去。这样半近不远的关系,送轻了送重了都不好。我也愁了好几天,到现在还没定下呢。”

现在还没定下?

叶氏惊讶,倒为她担心起来:“明天就是寿宴了,实在不行,就按着最寻常的规矩,走吉祥如意的路子。总好过拖到现在啊。”

“也做了两手准备的。”

陆锦惜哪里能想不到这个?

可鬼手张那边既有了回话,她不妨再等上一等。

寿礼这些事,从来都是各家私事,是不必拿出来说的。

陆锦惜随口便扯开了话题,道:“明日我们府里,估摸着长公主是要去的,我三弟妹也跟我同去。也不知那时候会来多少人。”

“顾太师从来少办寿宴,更不用说这种大办的时候了。”叶氏想了想明天的场面,不由道,“达官贵人必定少不了,我们府里老太太也要去。顾大公子行冠礼那一年,京城名门有多少就去了多少。今次恐怕也差不离。”

等到那个时候,世子夫人这样的头衔儿都根本不够看。

说到底这不过是挂靠在爵位上的名号,还是没到手的“世子”夫人。

真论朝廷封的诰命,叶氏只是个三品淑人。在那种场合,不说陪于末座,却也绝不会成为太师府的座上宾。

可陆锦惜,却是薛况的孀妻,实打实的朝廷一品诰命。

而且还是里头最“硬”的那一种。

朝野上下的一堆外命妇里,能压过她一头绝对没有,她平起平坐的,倒能勉强找出几个。

是以,叶氏绝口不提什么与陆锦惜同去,或者到了太师府相互照应的话,她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便只与她说近日京城里各家各户后院的趣事。

陆氏出门甚少,也绝少关注外面事。

府里头谈论京中这些小道消息的,自然也不多。

叶氏这是跟她示好,专程来答她先前着人捎话的人情,陆锦惜心里清楚,便细细听了。

这一说一听,便到了黄昏。

等叶氏起身告辞的时候,陆锦惜已凭借不错的记忆力,硬生生把京城错综的情况,记了个囫囵。

“天也不早了。在你这里蹭了好几杯茶,又吃了些茶果,过了一把嘴瘾,我可算满足了。”

叶氏笑起来,拉着陆锦惜的手跟她道别。

“夫人您就不用送了,我自个儿识得出去的路。回头也请您多来国公府坐坐。”

“必定不敢忘,日后会常叨扰的。”

陆锦惜也应了,却依旧叫青雀去送上两步,自己也跟着走到了院门口,见人消失在夹道上了,她才重新往屋里走。

白鹭正带着小丫鬟收拾刚才摆在几上的茶点。

陆锦惜进来问她道:“寿宴就在明日,是真真迫在眉睫了。潘全儿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吗?”

“您方才跟世子夫人说话儿的时候,奴婢便知道您回头肯定问,又遣人去催过一回。”白鹭停下来回禀,“不过他不在,其他几个小厮,说他去了回生堂。奴婢估摸着是办您这件事去了。这样算着,晚些便该有个准话儿回来了。”

陆锦惜一听,不由得摇头。

“这一位鬼手张,才真是个难伺候的……”

早几日,她便吩咐了潘全儿,命他从账房支了一笔银子,打点了两车药材送过去。

鬼手张这老头儿也不含糊,半点不客气地收下了。

潘全儿见他收得这样痛快,心想要办陆锦惜这件事,该妥当了。

没想到,等他一开口,说想问个治风湿退寒德方子,鬼手张竟直接翻了脸,撵他出去。

潘全儿平日不过就是个普通外院跑腿的,比一般人机灵一点罢了,从没想过天上会掉馅儿饼下来砸到自己头上。

陆锦惜这差事一下来,他便知道这是赏识上,要掂掂他分量了。

所以,对这一件差事,他百般重视。

那陕西的药商,也是他朋友,曾提出虚报个药价儿,也好给潘全儿赚个花头。可潘全儿没应。

他指望办好这件差事,入了二奶奶青眼,日子也有个真正的盼头。

可哪里想到鬼手张给闹这一出?

潘全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一面跟陆锦惜回禀事情的进度,一面费尽心思磨着鬼手张。

天亮了去求一回,太阳下山也去央一次。

一回一回,一次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这来来回回几趟给磨烦了,到了第四天,那须发尽白的老头儿,终于松了口。

一见他出现在大堂,鬼手张便盯了他半天,阴阳怪气问:“要个治风湿缓腿寒的方子,是吧?”

那一瞬间,潘全儿简直怀疑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为自己在梦中。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醒悟过来——

鬼手张答应了!

一时险些没喜得蹦上天去,连声回他“就是就是”。

鬼手张也懒得跟他废话,一面在药柜里面给别的病人抓药配药,一面跟他说:“我知道了,叫你们夫人把心放肚子里。寿宴之前,东西我便拿出来,到时你再过来取。”

说完,又见不得潘全儿站在这里,不耐烦地叫他滚,别在这里碍着别的病人。

他事儿都答应了,潘全儿看他跟看祖爷爷似的,哪里敢违抗?

嘴里头千恩万谢,夸着华佗在世,这才退了出去。

陆锦惜在屋里跟叶氏说话地时候,潘全儿便掐着时辰出了府去。

回生堂也在城东,不过是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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