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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厂臣的话似乎别有深机?”

“娘娘多虑了,臣没有旁的意思。左右是三司的职分,臣听凭料理,料想各位大人才高德俊,定没有冤枉臣的道理。”沈玦略略矮身行了一揖,打马往前走了。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倘若听凭料理,那他还是沈玦么?太后定了定神,低声问朱夏道:“万伯海那儿消息可传妥了?”

朱夏点头,“都妥当了。”

“好,”太后慢慢勾唇,“此人厉害,料想姚氏母子还放不倒他。可他必定想不到,我还有后招,广灵寺,且看着吧!”

朱夏悬着心,微微咬唇,“娘娘,您会要他的命么?”

太后笼着朱夏的手,笑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杀他?不过是给他点儿教训,吃吃苦头。放心,横竖会留他一命的,总不能让你做寡妇。”

朱夏迟疑着点点头。

沈玦慢慢走着,司徒谨策马赶上来,低声道:“督主。”

沈玦按了按太阳穴,天气转凉了,身子不大爽利。他扭过脸问道:“夏侯潋没来吧。”

“没有,我已告知他错误的时间,他应当以为今日休沐,后日才是进香的日子。”

沈玦点头,“这样就好。”朝堂上的腌臜事儿,他不希望夏侯潋掺和进来。夏侯潋好不容易才有的安稳日子,不能被他拖累。

“督主……”司徒谨看着沈玦苍白的脸色,沉声道,“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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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潋在家剥蒜头。

这几天东厂很不太平,锦衣卫还在查案,姚家人纠集一帮街坊邻居,扛着尸体到东厂衙门哭闹,姚家老少全睡在门口,日夜吵嚷不停。也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和东厂叫板。最难办的事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东厂不能随意处置,只好任由他们胡闹。

夏侯潋直觉事情不简单,可他职位低微,帮不了沈玦什么忙。姚家人吵得衙门没法儿办公,夏侯潋带着一帮弟兄,从大牢搬了钉床出来,铺在门口。姚家人没地躺也没地落脚,隔着墙叫骂几声,才悻悻走了。

好歹把人给弄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剥了一小筐,夏侯潋站起身来去厨房,大门忽然被砰砰砰敲响。夏侯潋擦了擦手开门,朱顺子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站在门口。

“怎么……”

夏侯潋还没问完,朱顺子扯着他的手臂往外走,“你这人儿!今日万岁去广灵寺进香,你竟然逃班!逃就逃吧,还被你们颗长发现了!得亏你们颗长心善,没报上去,打发我来找你让你归队!快快快,我们快去广灵寺,这会儿估摸还能赶上。”

“什么玩意儿?”夏侯潋蹙眉,还是回去换了曳撒,带上雁翎刀,“不是说后天才进香吗?”

“上峰说话的时候你在打瞌睡吧!是今天!”朱顺子叫道。

朱顺子没空和他叨嗑,两个人快马赶去广灵寺,沿着古道一直走,到了山脚,直接踏着石阶上山。山风细细,凉意入骨,老槐树的叶子哗啦作响,广灵寺的石阶太长,他们两个在上头像两只蚂蚁,蹭蹬着往上爬。

爬着爬着,夏侯潋觉得很不对劲,皇上进香,沿途该有锦衣卫、禁军把守才是,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他扭过头问朱顺子,朱顺子也是一脸呆滞。

林子里传来人声,朱顺子想过去,夏侯潋拉住他,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夏侯潋弓着腰摸过去,蓬草长得很高,能到大腿边,夏侯潋慢慢蹭过去,像一条无声无息的蛇,附在一棵槐树边上,错出一点儿身子,窥视那边的情况。

是五个禁军兵士,有一个走出一截子路,离夏侯潋只有五步远,扯开汗巾子在草地里撒尿。

另外四个坐在地上歇息,有个三角眼从铠甲里摸出一串碧玺珠子,缀着一对坠角,还有青金石的佛头塔,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珠子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三角眼拿衣袖细细擦着,一边问道:“哎,老大,你说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

“那我哪知道?你送去琉璃厂,准能卖个好价!”被叫老大的那个剔着牙道,“可惜只砍了他的手,没把人逮着,要不然赏金够咱们下半辈子使唤的了!”

有人嘿嘿笑道:“日娘的,你们瞧见他模样没,那叫一个标致!听说宫里出来的人儿就是水灵,没想到一个太监也生这么个天仙样儿。”

撒尿的人在那边高声凑话道:“横竖缺了二两肉,就当是个女的吧!要是能给爷爽快爽快,那真是不枉此生!”

正说着,视线里忽然闪过一抹冰冷的铁光,像刀割在眼皮上,所有人悚然一惊。

前方十步远的地方,槐叶纷飞,他们出恭的同伴惨叫着后退,一手拉着还没有穿好的裤子,一手捂着脸侧。他踩着槐叶,吱呀作响,所有人都看见,他每踩过一片叶子,就有淋漓的鲜血从他嘴上留下来滴在那片叶子上,鲜红的刺目。

而逼他后退的,是一把雁翎刀。那把刀一直伸进他的嘴里,鲜血沿着嘴角流进繌金的血槽。他一步一步后退,藏在槐叶后面那个人终于现出身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曳撒的男人,单手拿着刀,斑驳阳光下,眼睛黑黝黝的可怕。

所有人站起来,拔出刀,对着那个男人。

“不想死的话,告诉我督主在哪?否则,”男人持刀的手用力一抖,雁翎刀破碎了他们同伴的口腔,整个嘴角裂开,下巴斜斜地掉下来,“像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