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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最后的一个交代。

她侧身让况盛进来。

开了灯,摘下口罩,她脱下厚厚的外套,坐在沙发里看况盛。

他靠门站着,像犯了错等待受罚的罪人一样望着她。

“真真。”他摘下口罩,走过去蹲在了她的身边,手掌轻轻的握住她的膝盖:“我在了解你,在明白你的感受,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再试试看?”

他的眼眶红的很厉害,眼前这个况盛和当初见到那个冷漠自持的天之骄子彷佛是两个人。

孟真没想要伤害他,她伸手拨掉了他黑发上融化的碎雪,认真和他说:“况盛,你还记得当初我说我们不一样,你问我哪里不一样吗?”

他记得,他记得她说的每句话,她那时说:性别不同。

“那不是我在玩笑。”孟真平心静气的和他说:“你以为我们俩的处境很像,其实完全不同,因为你是男人,从出生起就理所当然的拥有现在的一切。可我不同,我现在的一切是哥哥的牺牲退让,是我每一步都不允许出错才得来的。如果我今天答应你,和你重新在一起,那就是我重大的失误。”

她看见况盛皱紧的眉头,看见他落下的眼泪。

他问她:“和我在一起是错误?”

“是。”孟真说:“你明白我看见你姐姐在病床上时的感受吗?你真的明白吗?我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我自己,错走一步之后的我自己。”

“我不会那么对你。”况盛更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为她说这些话难过:“我永远不会那么对你。真真,我比你想象中更爱你,你不想生孩子就不生,你不想结婚,我们也可以不结婚。如果你讨厌宋修竹,我可以不再和他来往……”

“如果我讨厌的是你的家人呢?”孟真打断了他。

他愣在那里。

“你的父亲,你的奶奶,你都可以不来往吗?”孟真问他:“如果我让你来到孟家和我一起生活呢?我甚至不要求你照顾我爷爷和我哥哥,更不会要求你生育,我只要求你脱离你的家庭,来到我的家庭,你做得到吗?”

况盛嘴唇苍白的望着她。

“你看,你做不到。”孟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你以为你不是宋修竹,我不是况韫,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姐姐像你一样长大——你爷爷抱着她去抚摸战机,你爸爸告诉她将来华胜是她的舞台,她小时候的梦想还会只是做公主吗?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甘心嫁人生子,做个贤妻良母吗?”

“不会的况盛,她会拥有比你更广大的梦想,她不一定做的比你差,比我差。”孟真有些痛苦的说:“你喜欢我,觉得我特别,是因为我的爷爷和哥哥从来不希望我结婚生子,是因为我像你一样被培养长大。可现在你要我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看着、感受着你、你的家庭对你姐姐的剥削?”

况盛几乎是呆在原地,“剥削”两个字像刀子一样落下,这是多么重的两个字,居然被用在他的家庭上。

那些话像雷鸣一样一下下砸在他心上,他像哑巴了一样无从反驳。

——如果他姐姐像他一样被爷爷抱着去抚摸战机,听那些先辈的故事……

——如果他姐姐从小像他一样被父亲要求、培养,告诉她将来华胜是要交在她手上的……

如果妈妈、奶奶没有从小就和姐姐说,男主外女主内……

况盛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孟真又一次被她撼动。

可她把手指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

况盛心慌的抓住、抓紧,伸手抱住了她,“真真……”他喉咙里是哑的,眼眶里是湿的,他也觉得痛苦,他没有想过剥削姐姐,他不想这样,更不想失去孟真。

“这些都可以改变。”他仰头望着孟真:“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去改变这些,我知道你的感受你的需求,我们再试一试好吗?如果是你,一切都可以改变。”

如果是孟真,有什么不可以改变打破的?他可以努力试着去做。

可是孟真低下头望着他说:“可是,我没有喜欢上你况盛,我不愿意为了你让自己不开心。”

那一刻,况盛明白,她的心也像枪,开枪之后永不回头。

试过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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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大雪就停了。

隔离区病房里,李弥昏昏沉沉醒过来,又一次测量了体温和各项数值,高烧已经退了,只是其他数值还偏高,喉咙里的溃烂好了一些,虽然吞咽依然刀割一样,但至少可以发出声音了。

“在转好了。”负责他的医护人员,把药和水递给他,在厚厚的防护服内为他开心:“我看马上你就可以痊愈了。”

李弥艰难的吞下药,缓了一口气沙哑的和他说:“谢谢。”趁着可以发出声音,又问:“请问信号恢复了吗?”

“前几天就恢复了。”那人笑笑,打开了电视机说:“你高烧几天没注意到,现在你可以看电视了。”

恢复了几天?那他手机的定时发送孟真收到了吗?收到了几天?她会不会以为他出事了?

李弥撑起身靠在病床上,忍着喉咙痛又问:“请问,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的手机丢了,我想给……我的朋友发一条短信报平安,可以吗?”

“当然可以。”医护人员转身出去,没一会儿拿来了装在防护袋子里的手机递给李弥。

“谢谢。”李弥感激的接过手机,不用想就记得孟真的号码,犹豫再三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我很好,手机丢了,你别担心。]

他想,孟真肯定能猜到是他发的。

短信发过去,他刚想把手机还给医护人员,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见了孟真的号码,她打了过来。

李弥脑子空了一下,心跳的飞快,立刻接了起来,听见那边传来了孟真的声音。

“是你吗?”她问。

心跳的太快,李弥觉得眼眶发热,她知道是他,她准确的又一次认出了他。

“是我……”李弥说出两个字,又觉得太沙哑了,努力的咽了咽嗓子才又开口:“孟真,是我,我特别好,你不要担心,你……”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孟真情绪不太好的说:“我知道你不好。”

他的话被堵了回去,她不开心吗?她听起来不开心。

“我在南沙俄。”孟真和他说:“就在你的医院,我知道你二次感染了。”

李弥愣了住,下一瞬从病床上扶着下了地,吃力的走到窗边,往外看,可他这个病房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的后院墙,“你、你怎么来了这里?一个人来的吗?”

他有一连串的话要问她,她却问:“你退烧了吗?我很担心你李弥。”

她叫了他的新名字,她很担心他。

李弥不敢想,她是不是因为担心他来的?他不想她是为了他来的,这里是感染区,如果她被感染,他会恨死自己。

他的话化成细小的针咽回去,扎的他痛,扎的他眼眶发热:“退了,我马上就要好了,你不要担心,快些离开这里。”

“这是你的新手机吗?”她又问。

“不是的,是我借的。”李弥答她:“你放心离开,我出了隔离区后会立刻给你打电话,好吗?”

他的语气是恳求的:“这里太危险了,孟真去找肯尼上将,或者回家去好吗?”

孟真那边顿了片刻,好一会儿说:“我下午就去沙俄都城了,你安心养病,早点出来给我打电话。”

她的语气不太好。

李弥想再问她什么,那位借给他手机的医护人员回到了病房。

他只好低低说:“我要把手机还回去了,孟真你和肯尼在一起对吗?”

“嗯。”她应了一声。

“那就好。”李弥说:“我很快会再给你打电话,不要担心,和肯尼去都城。”

他等着孟真又应一声,和他说了再见,才把手机挂断还给了那位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笑着说:“什么朋友啊?看你的样子那么在意,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不是,不是女朋友。”李弥不想让人误会,彷佛误会孟真是他女朋友,就让他觉得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他发虚的站不稳,被医护人员扶回床上坐下。

今天他已经不需要输液了,退烧之后,可以服用药物抗病毒,等其他数值稳定,没有再次高烧后,他就可以重新检测有没有康复。

快了,他恨不能立刻好起来。

医护人员给他送了午饭来,他假装随口聊天一般问这几天,医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果然听到了孟真的消息。

原来孟真和华胜集团是来捐赠物资的。

不过医护人员也待在隔离区,没有出去过,所以不太清楚具体的状况,只听人说上午两个车队在做检测,没问题下午就离开了。

但愿没事。

李弥精神好了一些,整个下午就坐在窗边听着声音,按理说车队离开应该是有声音的,之前车队来的时候他高烧昏迷,什么也没听见。

可一下午,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他有些不安,等到晚上医护人员来送药和饭的时候,又问起来:“捐赠的车队下午离开了吗?”

医护人员叹气说:“车队里有两个体温异常的,都没走,还不知道什么状况。”

“两个体温异常?”李弥更不安了,忙问:“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是工作人员?还是来的老总?”

“不是太清楚。”医护人员说:“我就是听群里说,这趟上将也走不了了,得在医院隔离四天看情况,但上将体温正常。”

那孟真呢?她和肯尼在一起,应该也体温正常对吗?

李弥又想借他的手机,不好意思的问:“不知道现在你方便帮我买一部手机吗?多老多旧的都行,可以打电话就行。”

但现在这个状况,医护人员也不能离开隔离区,哪里能买到手机。

李弥想付钱,他也不要,大方的把手机给李弥让他用。

可李弥打了一次没打通,是占线。

她应该是和她的家人通话?

他不能老拿着别人的手机,等了一会儿再打,也没通,就把手机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