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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波无澜说:“我爸手脚都喜欢用,累了就换工具,除了说过那些,花瓶,衣架,剪刀,抓到什么用什么,我妈身体不好,偶尔才会把我锁起来,离得很远用东西砸,至于别人……你还好奇么?”

许肆月大睁着眼睛,无意识的泪滚落下来,没法接受自己听见的这些话。

四年前恋爱的时候,她就从没见过顾雪沉的任何家人,四年后结婚,他亲口说过父母双亡,婚后这么久,一个亲属也没出现。

她以前理所当然地以为人人都有个不错的家庭,但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有的人,从出生就身在炼狱,想要走到阳光下,过上普通人正常的生活,就已经要费尽力气,血肉模糊。

而这个人,把所有感情交给她,只换来了一场欺骗。

许肆月脱力地向后靠,险些摔下洗手台,被顾雪沉拥住,感觉到他的体温,她如梦初醒,扑过去把他狠狠抱紧。

“我不好奇,”她惶急地说,“我不是好奇!你别说了,我——”

顾雪沉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我更不需要你的同情。”

许肆月重重点头。

不是同情,是爱,心疼,后悔,自责,想弄死当初的自己,想更早一点跟他认识,把心掏给他。

她憋住无用的眼泪,在他怀里仰头,不再急于一时追问他的旧伤,小声说:“那我给你回答问题的奖励好不好。”

许肆月在他脸上亲了亲,拨开他微合的唇:“乖,小月亮的热吻,需要你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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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凉城回明城的机票是中午,夫妻两个过于惹眼,在机场难免被拍,自从地震中的那张照片掀起波澜后,这还是顾雪沉跟许肆月第一次成对出现,即便乔御措施做得再严,也防不胜防。

起飞前乔御上微博一刷,当时就觉得这个奖金肯定没了,私拍图好几张又成了各个营销号的新宠,各种言论的愤慨不平和羡慕嫉妒恨已然要溢出屏幕。

“顾总好像瘦了呜呜呜呜呜肯定伤好重!居然在凉城养了三天才走!可是瘦了也帅到崩溃,想魂穿许肆月给他生孩子!”

“渣女为什么可以那么美!又艳又妩媚活脱脱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开玩笑,不美怎么做渣女?你当顾总是瞎的?不过她除了脸还有什么?”

“还有心机呗,我看这次照片就是她存心曝光的,你们不知道吗?人家顾太太马上要录节目了,搞这些还不是为了自己造势,顾总一直是她的工具人好吧!”

许肆月根本不知道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一路黏着顾雪沉,等飞机落地后,他要马上去深蓝科技基地大楼确认机器人上线的最后流程,她也要联系程熙和带回来的绣娘,为明天一早出发做准备。

分别前,许肆月又给顾雪沉手心的伤口上了一遍药,仔细叮嘱:“去公司别乱来,注意伤,你还没好呢,要是晚上被我发现严重了,我肯定会生气。”

她说完,水泠泠看他:“你今晚肯定会回来吧?”

毕竟顾雪沉以前不回家的前科实在太多了。

又到了熟悉的环境,脱离开凉城那个缠绵旖旎的房间,顾雪沉眉心沟壑很深,不知道怎么自处,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肆月。

他极力模仿过去的凉薄,淡声问:“三天还不知足?”

只有在暗处攥住的手明白,不知足的是他,慌乱的是他,恐惧失去的更是他。

许肆月歪了歪头,抚摸他绷住的脊背,心口酸疼得无法言说。

都松动成这样了,还在嘴硬。

行,看在她明早就要走的份上,让他多硬两天,等这次从海城回来,如果他还是不肯坦诚,那她一分钟也不等了,直接把心意全告诉他,不管他怎么别扭,她就是要好好爱惜他,疼他。

反正今时不同往日,该做的全做了,顾雪沉又不可能再退回去,她不怕。

许肆月朝他笑,倾身靠近他耳边:“我到现在还是酸的,哪敢不知足,顾总今天晚上放过我,让我抱着你只睡觉,不行吗?”

顾雪沉眼里一片暗色,撑着淡漠开门下车,许肆月歪在椅背上勾唇,谁能看得出来,这么冷肃禁欲的顾总,昨天还是个让她发疯的狼。

许肆月找到程熙,做好明天出发录制前的准备,尽早回到瑾园,在自己床上亲密地摆了两个枕头,但等顾雪沉晚上回来后,她总觉得他脸色过份苍白,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如分开之前。

她理所当然认为是他伤口引起的不适,拽着他进房间休息。

顾雪沉拍拍她的头:“自己睡。”

“不行!”许肆月心疼得要死,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拿出娇弱无助作天作地的气势,“我跟你一张床都习惯了,你不让我抱我肯定做噩梦!你能不能不要始乱终弃那么快?我明天一早就走,不知道几天才回来,你再让我睡个好觉吧。”

她把顾雪沉摁到床上,给他脱衣服盖被子。

顾雪沉转身背对她,她也不介意,手脚并用从后面缠上他,很小声地给他哼催眠曲。

哼到后来,许肆月成功把自己哄睡,却本能地没有放松,仍然紧密搂着他。

黑暗里,顾雪沉吃力地睁开眼,手指抓住枕边。

下午在公司他就有些不对了。

头晕,轻微耳鸣,视野有时候会发黑,看不见东西。

不止今天,在东京就已经有了征兆。

药物能够维持的那些稳定在一点点被蚕食,他病程进展得太快,已经走到了某个临界,恐怕远没有江离预计的那么多时间了。

目前还不算是严重的发作,他能忍,但持续的时间正在变长,等到下一次重大爆发,他恐怕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许肆月的手环在他腰上,嘴唇贴在他后颈边,很软,很热,是他所有的羁绊。

她睡得熟,温暖身体乖乖依附他,呼吸均匀,没有做噩梦。

顾雪沉的疼痛在加剧,他陷进床里,手指把枕套生生抓破,冷汗一层一层地沁出,沾湿头发,床单也在变潮。

想蜷起来,想弄伤自己用其他疼痛缓解,但身后的人那么安稳,是他小心呵护着的全世界,他一动,她会醒,会被他不堪的惨状吓到。

无声深夜里,顾雪沉一动不动,咬住手臂。

牙齿陷进皮肉深处,压住喉咙里的痛苦声。

天色隐隐有了亮光时,他终于麻木地松开口,嘴角沾着血痕,许肆月软软咕哝了两声,翻身平躺,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顾雪沉艰难地转过去,在昏暗中目不转睛看着许肆月,带血的唇颤抖着压下,轻轻吻她。

“月月,我就快不能陪你了,你还是要习惯……一个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