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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凭空消失,让她怎么承受。

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当面说,他做不到,更怕自己走不了,拍视频,试了两次他都会失态,最后只能手写,就像当初,他用稚嫩的笔体求她来爱他的时候一样。

三天里他写过太多遍,都扔掉了,现在再不写,就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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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瑶到剧组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导演把剧本研讨列为私密,地点在一个小范围的会议室,其他已定演员的助理都不能跟随。

她也不能特立独行地让容野陪着。

喻瑶坐在前排位置,眼睁睁看着容野的背影一步步往外走,清瘦又孤冷,她心里像撕扯着某种预感。

“诺诺,”她轻声叫他,“在外面等我,晚上我有事告诉你。”

她忽然就想通。

不管他在怕什么,重要么?她只要当面告诉他,他实际身份是谁都无所谓,身上有多少负担也无所谓,她都愿意听他说出来,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怕了。

容野回过头,朝她笑。

天光像是乍亮,又仿佛一双琉璃色的眼在缓缓闭合,那一瞬间的冲击让喻瑶直到研讨会开始后十几分钟,都没能从这个笑里走出来。

导演的声音变得混沌,喻瑶感觉到手机震动,才想起自己忘了关静音。

她以为是诺诺,赶紧在桌底下拿出来看,没想到发微信的人是陆彦时,三条信息,让她如堕冰窖。

“喻瑶,过去这么久,我终于查到了,你父亲喻青檀的死和容野有关。”

“你身边那个诺诺,你有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二十分钟之前,我看到他离开了你开会的花园酒店。”

“现在你的门外,有好几个他安排监视你的人,如果你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我现在带你去亲眼看看。”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模糊图片,是一辆停在酒店外的黑色库里南。

驾驶座的玻璃不算太深,隐约能看出开车人的轮廓。

是她在私宅里见过的,害她落水的容野。

喻瑶攥紧手机,深吸两口气让自己稳住,起身跟导演找了紧急的借口,导演见她脸色难看,顺利放行。

她走到正门前,从缝隙看到大厅里的宋岚,宋岚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样的姑娘,另外有几个并不属于剧组的男人分散在各处。

宋岚不应该在。

这些人都不应该。

喻瑶退了一步,面色如常地选了另一扇小门,小门通向走廊,出酒店要绕远,基本没人会走。

她出去立即打电话给诺诺,拨号的时候手在发抖。

诺诺究竟什么身份!又怎么会被容野带走!她爸爸……她爸爸不是因病自杀吗?!

没有打通。

诺诺的手机关机。

喻瑶咬着牙关,闭眼镇静两三秒,打给陆彦时:“你知道什么!”

陆彦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我在酒店后门,你想知道的,我带你去看,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坐在车里,看着喻瑶渐近的身影,握着方向盘的手极度紧绷。

从告白被拒绝后,他反思很久,在尽力打磨自己,改掉过去的毛病,也通过查访,隐隐觉得喻青檀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诺诺的条件更不像一个会被遗弃在外的弃儿。

连程怀森对诺诺的态度都讳莫如深。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调查毫无进展,也找不到什么端倪。

然而几天前,他的人犹如突破瓶颈,骤然间有了眉目,得知了让他极度震惊的真相,即使这个真相,恰好得像是被人主动奉上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让喻瑶知情。

喻瑶坐进车里,嗓子沙得过分:“他在哪,马上带我过去!”

陆彦时看着喻瑶的侧脸,抿了抿唇。

他从没见过她这么在乎一个人,听到消息,就已经在失控边缘了,那等下她亲眼见到,又会是什么反应。

陆彦时心疼她,又有些快慰。

那个人骗了喻瑶一时又怎么样,等一会儿真面目揭开,还不是万劫不复,他才是能保护喻瑶的人。

陆彦时没多话,一脚油门踩死,转出酒店。

暮色降临,街上灯光乍起。

陆彦时把车开到一家私人庭院改造成的会所外,喻瑶的手越握越紧,掌心里一片汗湿,如果容野敢把诺诺怎么样,她……

“到了,别出声,”陆彦时低声说,“会所今天被清场了,没有别的客人,我知道这个消息不容易,买通会所更不容易,现在我带你悄悄进去,等八点半一到,你一看就知道明白回事了,记住,千万别露面。”

喻瑶忍不住厉声:“你知道的事不能直接说吗!我爸爸跟容野又是什么关系!”

陆彦时欲言又止:“喻瑶,我说了你不会信的,你必须亲眼看。”

喻瑶头疼欲裂,最后一次去拨诺诺的手机,仍然联系不上,她看着“宝贝崽”三个字,恍惚觉得,她可能再也打不通这个电话了。

陆彦时带喻瑶从会所侧门进去,里面三楼是包厢,二楼是露台,一楼类似高端清吧的设计,是大面积的通畅场地,今晚特意布置过,周围扫清,只有中间围摆的圆形沙发分外显眼。

“他们在一楼,你在这儿最安全,能看到。”

喻瑶跟陆彦时艰难蹲在二楼的栏杆里面,身前有障碍物遮挡,视线则可以看到大门口方向和楼下的沙发,也听得到底下的声音。

她的忍耐力在告罄,神经绷到一个限度,音量压得极低:“陆彦时,你究竟想让我看什么——”

话音没等落下,一楼就响起脚步声,喻瑶转过去,目光猝然一跳,看到了一道苍老身影走进来,后面多人随行。

这人她见过,以前跟着程怀森,后来在新闻里,都见过。

是容家的掌权人,容绍良,也是容野的爷爷。

喻瑶愣住,看着容绍良被人搀扶,走到圆形沙发一边坐下,拐杖敲了敲地面:“容野还没到?”

有人躬身回答:“二少在门外了。”

偌大空间,升腾起让人窒息的寂静,只有拐杖一下一下点地的声音,敲击着喻瑶耳膜,她忽然心慌,慌到承受不住,栏杆把指尖磨破都没察觉。

陆彦时的手毫无预兆,捂住她的嘴。

喻瑶正要发火,又一道脚步声传来。

熟悉到她每天在听,镌刻进潜意识深处,也陌生到,她从未认识过。

她所有动作犹如被凝住,愣了几秒,死死攥着栏杆让自己冷静,低下头,泛红的眼睛看向入口。

声音越来越近,碾磨她的意志。

一双笔直的腿从容迈进来,被深黑裤管一丝不苟的包裹。

这双腿,也曾经穿着类似的西装裤,欢喜的陪她去参加寿宴,沾满碎玻璃带她离开囚笼,在酒店房间里诱惑她。

喻瑶呼吸停滞。

那人走过转角,屋顶的灯像骤然亮了几十倍,光束喧哗着集中向他。

颀长挺拔,一身远远看去也知道过分昂贵的西装,衬衣领口松散开两颗纽扣,露出筋骨利落的脖颈,起伏喉结之上,下颚线如被画笔勾描。

喻瑶颤抖着目光,又向上移了一寸。

那是她爱人的脸。

摸过吻过,几个小时前,还曾纵情为她汗湿。

最漂亮,也最锋利,从前温软无害,昳丽勾人的五官,在这一刻被撕开假象,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踩着诺诺的碎片走出来。

只是踏进这里一步,气氛就冷凝成冰,呼吸声都跟着消失掉,那种骨血深处磨灭不掉的戾气和杀伐,再也不加遮掩,逼得满屋子人垂下头,不能跟他对视。

他停在圆形沙发外面,唇边向上扬了扬。

喻瑶嘴唇咬破,急切地向后找,她看到了!上次私宅里见过的那个容野,就在他身后不远跟着,所以他肯定不会是——

呼之欲出,又不敢去相信的猜测悬在喻瑶的命脉上。

怎么可能,她的诺诺,怎么可能是——

“爷爷。”

刻进她骨头里的声线。

疏离清冷,她曾无数次想过,像是大雪覆盖的松林,清寒又冰凉,这样的嗓子每次对她说起天真的情话,都格外蛊惑。

容绍良转过头,看着他的脸,短促笑了一声:“容野,好久不见。”

悬着的刀落下,斩断喻瑶最后一丝侥幸。

谁都不是容野。

眼前这个人,依赖她,追随她,爱她,隐瞒她,一次一次跟她上床的人。

才是真正的容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