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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桃总是怕他受伤,怕他出事。

卫韫像是从未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姑娘,竟然早就将这些事情在心底思虑得明明白白。

但他半睁着眼睛,望着她那张明秀动人的面庞半晌,却又忽然觉得,好像她本该是这样。

她到底,有着一颗剔透的心。

其实这件事情,卫韫从一开始,便从未动摇过。

他走的这条路,并非是那般轻易便能全身而退的坦途。

从卫氏满门被灭,从他父亲卫昌宁惨死的那日始,他就已经被岁月的洪流,推向了没有退路的境地。

多年隐忍筹谋,岂能说放弃便放弃?

那已成了他多年的执念,亦算是支撑着他从那么多次生死煎熬中活下来的信念。

于是在对待谢桃时,他总难免多了几分歉疚。

他没有办法为了她而选择就此留在这里,偏安一隅。

但令卫韫没有想到的是,他压在内心里的这些担忧,却原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她原来,从未那么期望过。

水晶灯的光芒有点刺眼,刺得他的眼睫颤了一下,可他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靠在他身旁的女孩儿的面庞上,久久停驻。

为什么会喜欢她?

这之中掺杂了太多连他自己至今都没有办法说得清楚的因素。

但在此刻,他又觉得,理应是她。

“谢谢你,桃桃。”

最终,卫韫轻轻凑过去,低声说了一句。

彼时,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轻触的时候,他垂着眼帘,忍不住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叹息了一声。

谢桃的脸已经有点泛红,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忍不住因为他忽然亲近的动作而乱了心跳。

但她又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嘴角,然后往他那边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抱住了他的手臂。

“其实,是我该谢谢你啊……”

她忽然说了一句。

从她遇见卫韫的那天起,她的生活就好像终于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慢慢地改变。

所有的煎熬与噩梦,仿佛都停在了一个静止的瞬间,被存放进了一只匣子里,上了锁。

南市对她来说也不再是一个无法面对的地方,因为在这里,除却过往那些不好的回忆之外,她也终究有了很多别的收获。

一如卫韫的到来,

又如老奚和谢澜对她的种种关怀与帮助。

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是孤立无援。

而她也终于明白,生命里有人离开,也会再有人前来。

生活永远会在你最糟糕的时候,带给你新的希望。

就好像拨散寒夜的凛冽风雪,破开天幕的第一束光。

它永远是那么的温暖,且有力量。

“我真的,”

谢桃忽然对上了眼前人的那双琥珀般的眼瞳,那一刻,她好像在他的眼瞳深处看见了她的模糊影子。

心头的温热成就了她此刻忽然的勇敢。

于是这一瞬,卫韫清晰地听见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是那么认真地说,“好喜欢你啊……”

嗓音细弱温软,藏着她的羞怯,裹着她的欢欣。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谢桃心里,究竟是怎样重要的存在。

像是被残存的醉意攥住了心神,此刻的卫韫或许已经没有那么的清醒,所以他才会听到她这般直白的言语时,才会忍不住心头悸动,甚至忘却了束缚着他半生都未曾有所逾越的礼法。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听见她说这样的话。

却是唯一一次与她这般面对着面,如此清晰地听着她的声音,望见她的神情。

他忽然往前,吻住她的嘴唇。

带着清冽的酒香,气息相缠的时候,他又少了几分克制,所有的顾忌在此刻仿佛都已经散入云霄,他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醉态。

谢桃被他捏着下巴,在他吻着她的顷刻间,就已经忘了要呼吸。

一张白皙的面庞红了个透,甚至连她的脖颈都染上了微粉的颜色。

他如锦缎般微凉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脸颊,耳畔,更让她在这一刻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阵快过一阵。

就好像心头架着一面鼓,被来回地敲打着。

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耳畔多了几声轰鸣,就像是烟花炸响的声音。

天花吊顶上的水晶灯的光芒已经刺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

后来,他贴着她的唇,手指仍然捏着她的下巴,嗓音低哑,“再说一遍。”

谢桃傻呆呆的,不敢动,却也忘了反应。

“桃桃,”

他却像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似的,在此刻,他眼尾微红的痕迹就像是染了桃花瓣的昳丽颜色,带着致命的风情,他贴着她的唇,说话间气息辗转,他仍在轻轻地哄着怀里的姑娘,“再说一遍。”

谢桃憋红了脸,面对这样的卫韫,她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卫韫像是终于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他捏着她的下巴,那双仿佛浸润了浓墨一般的眼眸微眯,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瓣,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绯红的唇。

他低低地哄她,“再说一遍,桃桃。”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仿佛此身所有的清霜傲骨,都已化作了此刻他眼眉间的几缕温柔。

这夜,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逼着眼前的女孩儿说了多少次的“喜欢”。

仿佛做了一场幻梦。

第二日的清晨,卫韫骤然睁眼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国师府的寝房之中。

昨夜,他是怎么回来的?

卫韫揉着眉心坐起来,低眼瞧见自己那一身深蓝色的睡衣时,他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一时间有许多的记忆在脑海里一帧帧地闪过。

他记得女孩儿红透的脸颊,记得他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说了多少遍的“喜欢”。

卫韫顷刻之间便像是被一道惊雷砸中。

他呆愣在那儿,一张白皙无暇的面庞上流露出惊愕难当的神色,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半晌都无法回神。

耳廓有了迟来的温度,烫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他怎么能,怎么能……

卫韫的指节渐渐收紧,便是连那张冷白的面庞也忍不住染了黄昏时分烟霞晕开来似的浅淡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