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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融现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论坛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到一秒钟就会传遍华国的社交网络,正常来讲,李老板只要不是独自待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怎么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单方面断绝关系的逆子混成了控制世界的大反派,帮他治个不孕不育简直小事情。

然而,十分神奇,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就像一夜之间,近到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远到街头路人ABCD网上乱窜的数码宝贝EFG,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悄悄达成共识,大伙齐心协力,把渣男屏蔽在了没有李千穆更没有源千穆的世界。

目前人过中年喜得麟儿的李老板还不知道危险将近,正高兴着呢。

说是婚礼,其实是他为好儿子精心准备的满月宴,顺带着再给生下儿子的情人一个名分。李老板高兴起来就特别大方,直接包下了本地的一家豪华酒店,请来了满满一厅的宾客,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到他满脸的喜气洋洋,尤其是抱起小儿子的时候,看着容光焕发,瞬间又年轻了十岁。

男人的大哥一家来得比较晚。

大哥一家人常驻岛国,今年拖家带口回老家祭祖,参加李老板的婚礼——不能说“顺便”了,

去年就满60岁的李大哥身子骨倍棒,提着一根拐杖自己不用,步步生风走在最前,年龄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女两人一左一右,凶神恶煞地紧随在老当益壮的亲爹身后,只有李大哥的岛国人老婆姑且还算温婉,但也是伴着一张脸,完全不像是来参加亲戚婚礼的。

“爸,你腰椎盘突出还没好吧,待会儿敲一下得了,剩下的我帮你……嗷!”

当了社长还是不着调的小儿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大哥抬起拐杖狠敲了一记,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大哥可以打没良心的弟弟,就没有做晚辈的揍长辈的份儿。

李大哥气势汹汹进了酒店,也不干别的,见到红光满面的“新郎”,便抄起拐杖对着人一顿打。

“呀!李老板被他大哥打了!”

“拦拦!哎哟,被打得好惨哟,拦拦拦拦。”

光有这样的声音,但不知道为啥,就是说说,拦是不可能拦的。

随时准备策应拦人的李晓贺和姐姐对视一眼,都乐了,不动好啊,让堂弟的亲爹被自己亲爹多打几下,他们盯着一点,等自家老爹打不动了再上去打圆场。

李晓贺还有点奇怪,堂弟说了要来看热闹来着,怎么没见到人?

他在宾客堆里仔细寻找,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到,正准备失望地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角落的一张圆桌,红发顿时撞入了眼。

“弟!原来已经来了啊。”李晓贺惊喜,挤进人群,往那边走去。

尚未走近时,他就看清楚,那张圆桌一共有十一个人的位置,但只坐了三个人,发色偏偏都很显眼。

有一个参加婚礼还穿一身黑、看了一眼不禁浑身发冷的银发男人,还有一个似乎在对桌上的饭菜挑三拣四的金发男人,红发少年坐在最中间,银发男人在他右手边,金发男人却被没人坐的空位岔到了角落,表情悻悻,瞧着十分可怜。

李晓贺莫名顿下了脚步。

看到金发男人时还好,当他看清楚那个自带不好惹气场的银发男人时,脑中似是一阵震鸣。

他想起了一些被界融模糊掉的内容,不远处,倒退了十二岁的少年朝他狡黠地一笑。

另一边,李大哥终于揍不动李老板了,把拐杖一丢,冷哼一声,便带上妻女(儿子被忘了)扬长而去。

“……”

转眼变得无比狼狈的李老板脸色忽青忽黑,周围人就像方才没事发生的态度令他相当恼怒,刚想发作,他冷不防瞪大眼:被揍之前还抱着的,满月的幼子没了!

他情人抱着儿子不见了!

“我儿子呢?!”

李老板顿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管自己全身痛,立刻要发动人手找儿子。

此时酒店内广播响起,传出了情人泫然欲泣的声音:“对不起,老板,你是一个老实人,我不忍心再欺骗你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李老板:“?”

“其实,乐乐……”

不祥预感狂涌,李老板愣了两秒,在第三秒反应过来,保养得力的脸已经随着咆哮而扭曲:“把广播关了!!!”

没来得及。

“——跟你半点关系没有,哈哈!”

嚯!

全场哗然!

宾客们大为震撼,由混入其中的李晓贺带头,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李老板:“………………”

在遭受前所未有之沉重打击的他高血压发作,捂着胸口倒下之前,又一个惊喜大礼包不请自来。

广播忽然转为社会新闻播报:“……经国家税务局稽查局检查,国内知名企业家李xx多次采取偷税手段,不缴或少缴应纳税款1.25亿元,依照有关规定,对其处以追缴税款及罚款的行政处罚……”

李老板:“???”

“对此,其直系亲属源先生表示,李xx愿意承担一切相关责任及后果,并自愿捐出个人资产的99%作为资助留守、残障儿童爱心基金……”

在场宾客:“哦哟!老板大气啊!”

李老板:“…………???”

哪来的直系亲属源先生??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呢?没了?!

“我、没——”

一口气上去下不来,李老板气急攻心,晕倒了。

“啪啪啪啪啪!”

掌声更热烈了!

酒店内洋溢起快活的气息,笑得喘不过气的李晓贺扭头往后看,想知道小堂弟看到这一幕开不开心。

可这一望,角落里的圆桌空空荡荡,原本坐在那里看热闹的三人已经不见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大街上,红发少年也笑勾了腰,全靠金发男人无奈地把他提住,他才没摔到地上去。

笑完了,他拭去眼角的泪花,非常平静地对同行的人们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人过得怎么样,不过,既然知道了这是很多人送我的礼物,我怎么都得来笑一笑。”

“看得开心就好。”

“不管糟心的东西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说起来,千穆,你以前就在这附近住么?”

“前面路边摊卖的东西是什么?你们平时喜欢吃这些?华国果然和岛国区别很大啊……”

李千穆被他带来的亲朋好友们簇拥在中间,热热闹闹地穿过他曾经走过很多年的街道,他们路过了已经变成超市的游戏厅的旧址,再往前看了看,摆在道中的旧书摊也已不见踪影。

“没有了。”少年没来由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指向更前方,“我以前就在那儿上学。”

“一起去?”

“好啊。”

旁人只能看见两个男人和一个少年走在路上,实际上,所有人都在。

来得正巧,学校周末放假,旧教学楼要推倒重建,没有人在校内逗留。

楼里面的东西基本都被清空,只有一栋散发老旧气息的架子楼立在很多年前的老地方。

教学楼共有八层,电梯肯定是不用想的了,带有坑洼木质扶手的楼梯来回曲折了数段,最顶端直通上了锁的天台。

少年想到自己读书时从来没机会去的天台看一看,但他走了很久,已经很累了,琴酒便俯下了身,将好似是一根羽毛的他背起来。

“你们在楼下等我吧?”少年对其他人说。

“……”

“如果我从高处坠落,你们一定会接住我,对吗?”

“对。”一个女人代所有人说,“无论你从哪里摔下,我都会接住你。”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栋楼看起来不高,对身体虚弱的少年来说,自己爬起来只有那么吃力,还好他有琴酒,在男人背后,少年偏头枕着他的银发,轻松地哼着歌。

最终,双足落地。

少年踮起脚尖,把头探过铁栏,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重重灯火,还有等他的人们,可他还是嫌看得不够清,略显笨拙地抓着铁栏,双手连带双脚一起用力,让自己爬上一人高的护墙,铁栏顾及不到这个高度,站在这里的他,就像一捧摇摇欲坠的泡沫。

高处的风比想象中的清凉,却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撩起他的红发,拂过他略有些颤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