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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抢了半天终于抓住芦苇的根,跟蒋蕴玉你拉我扯较着劲,就要抢夺成功之时,对面的车帘被掀开,沈雁清深沉的目光落到他脸上。

纪榛手上力度一松,芦苇顿时从掌心抽离,他躲开沈雁清的眼神,负气一般对蒋蕴玉说:“不玩了。”

蒋蕴玉用余光掠一眼沈雁清。

两位使臣听着这些声响,抚须笑道:“将军与小秦先生可真是一对妙人,这一路打打闹闹,倒是平增了些趣味。”

沈雁清搁在窗沿的骨节慢慢收紧,越过蒋蕴玉,又见着另一车厢内,纪榛亲昵地半挨着纪决,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纪决垂眸轻笑。

太过于刺眼的一幕让沈雁清喉间发痒,忍了又忍还是低咳了几声。

在这一众人里,唯与纪榛有名有实的沈雁清成为了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榛与蒋蕴玉说笑、对纪决撒娇。他甚至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因这里不是人人都知纪榛恋慕沈雁清的京都,纪榛甚至不是纪榛,而是莫须有的小秦先生。

沈雁清将骨节捏得发白,引得使臣不解,“沈大人可是不大舒服?”

对面的车帘被纪决刻意放下,他再看不见里头光景,这才低声回:“下官无碍。”

蒋蕴玉将芦苇叼在唇角,很轻地冷笑了声,又道:“加快进程,天黑前进林。”

漠北地势宽广,前往契丹需走过长长的沙道和密林,这一带并无人烟,今夜队伍将在林中露宿。

红日将落山时,一行人在林中搭帐休整。

随行的士兵皆训练有素,一停下便点火取暖,将干粮派发给众人。漠北的秋夜极冷,纪榛跟兄长下马到火堆旁烤火,刚一坐定,沈雁清也下马前来,就坐在他正对面。

纪榛顿时觉着本就难吃的干粮越发难以下咽,噎得难受。

纪决把装满水的革囊递给他,又轻拍他的背,“慢些吃。”

灌了几口水后的纪榛缓过劲来,却察觉沈雁清一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原想置之不理,但对方的眼神太过于明目张胆。他只好躲到兄长的背后去,靠着兄长的肩费劲地咬下馕饼。

沈雁清只可见着纪榛的小半张脸在火光里盈润透亮,吃东西时腮一鼓一鼓的,看得出神。

蒋蕴玉掀袍坐在沈雁清的对面,借用身形将纪榛遮了起来。

这下沈雁清便彻底瞧不见纪榛了,他眉心皱起,目光与蒋蕴玉碰撞一瞬,明光暗火,就连两位使臣都嗅出些莫名的火药味。

蒋蕴玉乃废太子党,沈雁清又效忠三殿下,不合是寻常事。使臣只当二人政见不同而有嫌隙,乐呵呵地打着圆场,“沈大人也吃些馕饼?”

沈雁清颔首,“多谢。”

他慢条斯理地就水吃饼,见纪榛站了起来,下意识也起身。

沈雁清一动,蒋蕴玉便唰地站立,纪决亦抬眼沉沉视之。这堪称剑拔弩张的一幕引得两个使臣面面相觑,皆有些错愕。

纪榛只是坐得腿麻起来活动筋骨,全然不知自己这一小小举动会引起风波,茫然且求助地看向兄长。

纪决温和地笑笑,“我与你到附近走走,好么?”

纪榛马不停蹄地点头,伸手去牵兄长。纪决半借着纪榛的力起身,又反将纪榛的手裹在掌心,牵着纪榛往林中走。

沈雁清迈出半步,蒋蕴玉抬手拦道:“沈大人,本将军对礼单尚有不明白之处,借一步说话。”

沈雁清见纪家兄弟已经进了密林,与蒋蕴玉行至无人之地。

没了旁人,蒋蕴玉也不拐弯抹角,冷声道:“闲话不说,你胆敢对纪榛不利,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昨夜纪榛才百般维护蒋蕴玉,今日蒋蕴玉便为纪榛放下狠言,二人如此为对方着想,好似沈雁清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面对眼前人的威胁泰然自若,只是轻声道:“将军说笑了,我和纪榛拜过天地,与他情投意洽,又怎会舍得伤他一厘?”不等蒋蕴玉开口,他眉目一凛,“倒是我要提醒将军一句,纪榛当年既为了我与你解除婚约,还望将军莫要忘记他的身份,留人话柄。”

这些话任谁听来都似在争风吃醋,是沈雁清从前极为不耻的行径,却也未曾想有朝一日他会如此的一反常态,君子风度都荡然无遗。

蒋蕴玉刹那盱衡厉色。

沈雁清自知失态,略一拱手,折身返回。

身后的蒋蕴玉掷地有声道:“我不如沈大人能言善辩,但我知凡事不看前朝看今宵。”

沈雁清似被利刃击中一般脚步微顿,萧瑟的夜风袭来,拂起一地细沙。

昨日不可追,春已逝,了无痕。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铁齿铜牙沈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