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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不得私自离宴,沈雁清自打发现纪榛不见踪影便暗中托内监去寻,等候的半个时辰有多,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既担心是纨绔找纪榛麻烦,又唯恐纪榛乱跑冲撞了贵人,更忧惧纪榛会同上回一般一跑就是三两天。

他等到按捺不住想告退,就见失魂落魄的纪榛出现在偏门。

沈雁清压下不快,把人摁回原位,低声问:“去何处了?”

纪榛才从李暮洄那里受过一回惊吓,现下又要面对沈雁清的诘问,难得的有了些脾性,从前的那些软甲不自觉地冒了脑袋,“我想去何处就去何处,你.....”

触及沈雁清冷厉的眼神,声音减弱,剩余的话也咽在了喉咙里。

沈雁清摸到他冰冰凉的手,又见纪榛冻得眼睛鼻头都是红通通的一片,到底没在外人面前盘问,只收紧了攥着纪榛的掌,眼神巡视到腰间,凝眉,“你的玉佩呢?”

纪榛不知是否该告知对方他遇着李暮洄一事,正是思索之际,沈雁清握着他的力度骤然一紧,捏得他生疼。

他顺着沈雁清的视线望去,李暮洄亦从偏门进殿,腰间的紫玉在日光里流光溢彩。

晨起沈雁清亲手替纪榛系上的玉佩如今却悬在另外一个男子的腰带上。

沈雁清盯着紫玉,缓慢地将目光游移到纪榛不安的眉眼间,五指握得骨节发白,纪榛的手亦被捏得没有了血色。他喉结微动,平静的语气下暗流涌动,“你和三殿下一同出去的?”

纪榛指骨隐隐作痛,很是畏惧眼前的沈雁清,咬唇道:“只是偶然碰见了.....”

沈雁清眉心紧紧皱起,双眸合闭,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强忍心中迸流。片刻,他才睁眼,状若平常道:“先用膳。”

沈雁清不再问责,纪榛心中反而越发忐忑,低语,“沈雁清.....”

有同僚朝沈雁清敬酒,沈雁清挂上得体的笑容,略一扬手,将瓷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此后整个席间,沈雁清都不再和纪榛多说一言。

将近日暮,宫宴散席,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离开。

纪榛跟在沈雁清身侧,于出宫路上碰见和朝臣交谈的李暮洄,停下行礼。

李暮洄只字不提与纪榛在承乾殿外之时,指尖却有意无意地掠过腰间紫玉,笑说:“今日宴上沈卿的咏雪诗精妙绝伦,年后私塾里的学子定口口吟诵。”

沈雁清不骄不躁,“殿下谬赞。”又看向道旁开得极好的一株红梅,道,“寒梅数绽少颜色,霰雪满眼常相迷。冬日出好景,雪固然有雪的好风光,但梅之坚韧才是世人所向。殿下,赏雪与赏梅只在一念之间,莫让雾霭大雪迷了眼,忘却寒梅从冬来。”

李暮洄抚玉的动作一凝。

纪榛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望向不知道又在打什么谜语的沈雁清,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地抬手摘了朵梅花握在手心。

沈雁清握住他的手,对李暮洄道:“殿下,臣先同夫人回府了。”

被沈雁清一碰,纪榛摘的梅花就掉在了地上,他有点不满地抿了抿唇,当着李暮洄的面也不好蹲下去捡,只盯着落地的雪梅瞧。

李暮洄也看着红梅,神色莫辨,在外人面前总是嗜笑的狐狸眼多了些寒冷,目送着沈雁清和纪榛的背影绕过梅林。

一到马车旁,沈雁清就松开了纪榛率先进了车厢。

纪榛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得对方不悦,也气沈雁清害他丢了摘的梅花,一言不发地坐到角落。沈家父母一进内就察觉二人气氛不对劲,来时如此,去时更甚,皆无奈地摇头。

回程路上静默无言。

主院点着烛,吃饱喝足的吉安靠在门槛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连忙去迎。

纪榛和沈雁清一前一后入了主厢房,吉安正想跟进去伺候,沈雁清率先将门给关严实了。

屋里亮堂堂的,纪榛三两步走到桌后,戒备地盯着沈雁清。

沈雁清目光郁郁沉沉,“把今日你离开祈年殿后发生的都说清楚。”

对方一副他犯了弥天大错的口吻,纪榛负气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沈雁清阖眼,再睁开已无了耐性,大步上前。

纪榛早有防备,绕着桌子兜圈躲避,他想到承乾殿里的废太子,嘴里念念有词,“你与三殿下是一丘之貉.....”

沈雁清随着纪榛绕了几圈,一个转身,堪堪攥住纪榛的手腕,反手将纪榛摁在桌上,语气森寒,“纪榛,我再问一遍,你去了何处,和三殿下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许有隐瞒。”

纪榛双腕被擒了压在胸前,望着凛然的沈雁清,噤声。

今日宫宴发生太多,纪榛力尽筋疲,被沈雁清这样一喝,委屈、无助、骇惧犹如雨拍湖面淅淅沥沥叠加,嘴一抿,噎声,“他们欺负我,你也要欺负我.....”

沈雁清欺他最多。

纪榛彻底不挣扎了,简单交代了离殿后的事情,委顿问:“我都说了,你能放开我了吗?”

沈雁清看着纪榛又变得灰暗的眼睛,这才松开了桎梏。

纪榛也不管沈雁清是何反应,只是觉着喘不过气,需得做些什么才能转移神思,重重呼吸几口,张嘴唤道:“吉安——”

沈雁清抬步出去,看着屋内嘀嘀咕咕的主仆,又望一眼被乌云遮住的皎月,紧锁的眉心迟迟难解。

当真处处不省心。

作者有话说:

to沈大人:我匆匆赶到时,榛榛的玉佩还挂在三殿下的腰带上!

沈大人(磨刀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