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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嫂子一把拉住她,“要洗衣裳也明天再洗吧,今天难得你过来,我能有个人说说话,这就回去了怎么行,快坐下。”说着,她对林知秋道:“知秋,去拿两个糍粑出来切片,那个烤着也香呢。”

和香连忙道:“真的,婶子,我家里一堆衣裳呢,肉我也吃了,谢谢婶子。”

“坐下吧,再耽误一会儿,能耽误你洗衣裳?还早呢。”林嫂子未必不知道这是她找的托词,只是她好不容易将人给请了过来,不能就这样就将人给放走了。

和香挣不开,只好又坐了下来。

林知秋去拿了两个糍粑出来,切了片,放在火上烤着。

林知秋虽然很想和和香说说话,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林嫂子看了一眼突然变成闷嘴葫芦的小叔子,有些无奈又好笑,好不容易将两个年轻人凑到一堂了,两人却各自不说话。

林嫂子只好问林知秋,“知秋,你上午去哪里了呢?”

林知秋道:“哦,去三哥家了,他不是去了一趟城里吗?我托他带了些书回来。”

林嫂子正要说话,没想到和香插嘴问了一句,“什么书?”

林知秋看向和香,老实回答道:“就是一些外国的文学。”

和香点了点头。其实这个时候,对外国的文学类书是有些敏感的。和香想到了一件事,林知秋明年就会陷入人生的低谷。

和香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那样的事情,不管谁经历,大概都是人生的一个创伤,那不单单是住牛棚,挨□□这么简单的。

可是要怎么救林知秋?这是大时代的错误,她能怎么办?

和香没有继续往下问,让林知秋稍微有些失望,但是他随即就想起来,和香大概是不识字的。

林知秋突然问了一句,“和香,你想不想学认字?”

和香有些惊讶地看向林知秋。

林知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有些贸然了,但是话都已经开头了,只好问下去,“就是,你想学认字吗?现在没什么事,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和香当然认识字了,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是不认识的,因为她小时候没有上过学。

林知秋觉得自己如此贸然提到这个,和香说不定会尴尬,正暗暗自责说话不经脑子,和香就点了点头,“好啊,那么就麻烦小林叔了。”

林知秋微微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和香竟然真的同意了。

林嫂子在一旁也为小叔子捏着一把汗,和香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会想认字呢,现在说教人家认字,估计人家不会当成好心,还会恼羞成怒呢。

和香说好的时候,林嫂子都松了一口气。

林知秋更是喜出望外。

只是两人在什么地方教和学,这是个问题。林知秋不能频繁出入和家,这对和香的名声不好。但是和香可以用打毛线衣的理由来林家。

从这天过后,和香就天天来林家。

其实和香只是想为自己识字找一个理由,以后她再说自己识字,就没人会怀疑她了,因为她学习过。

林知秋惊叹于和香的聪慧,本来他是想从拼音教起的,但是和香要求直接从书教,这些字,几乎只教一遍,和香就能记下来。

虽然纸笔都很贵,但是林知秋给和香买了纸笔,就为了让她回家好好写字。

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和香就发现林知秋十分体贴,性格也好。

和香不想让林知秋再经历一次浩劫,可是又能去哪呢。

和香学了大概半个月,就不再去林家了。

在前一天,和香在学习结束之后,揣着林知秋送自己的字典,说明天不再过来。林知秋愣住,脸上的失望有些掩不住,“为什么呢?”

和香笑道:“我总来你家不太好,而且我拿着字典回去学习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就记下来,以后再找机会问你。”

林知秋道:“这有什么呢,只是学习。”

和香道:“别人可不这么想。”

“可你不是在乎别人怎么想的人啊!”林知秋急道。

和香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字典,这字典是新的,不知道林知秋为了买它花费了多少力气。

“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呢?”和香反问道。

林知秋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那你嫁给我,你嫁给我,别人就再也不能说三道四了。”

和香仿佛被林知秋炙热的眼神烫到,她连忙闪躲开,“我暂时还没有考虑结婚。”

“那我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我就娶你,好吗?”

和香沉默了一会儿,将头转回来,对上林知秋真挚的视线,她几乎有些赌气,“行啊,假如我五年十年都不结婚,你也等吗?”

她只是赌气一般地说,没想到林知秋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和香有些难以再和他对视,她急忙收拾了东西逃离般似的离开了林家。

和香后来时常回想这一幕,反思了自己为什么会落荒而逃,她最终给出了答案——她对婚姻态度敷衍,相反林知秋是赤诚的,他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了和香面前,可和香生怕自己会辜负。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村庄就像是一道漏风的墙,不管哪里有一丝一毫地风吹草动,都会人尽皆知。村民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林知秋想要娶和香的消息,仿佛一夜之间,消息就不胫而走。

可是不管消息传得多么热烈,这两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快冬去春来,地里要开始种庄稼了。

和香时常在下地的时候碰上林知秋,林知秋并不怎么和她攀谈,只是再干活的时候,会尽力地帮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日子平和地流走,时光却不想这样辜负人们的期待,将一丝丝甜蜜,悄悄地塞进了时间的空隙。

林知秋的人生低谷还是来了。这年冬天,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年货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闯进了村庄,将林家三个男人都带走了。

一开始谁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后来就听说了,林家不是什么好人,林家在城里的爷爷是卖国贼。

这样的流言仿佛长了脚一样,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村庄,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和林家扯上关系会损害到自己。

而林家本来丰厚的家底,也在这一次中被彻底抄了个遍。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林家很有钱,家里有古董,还有几千上万块现金。

这是难以想象的财富,若不是卖国,如何会存下这么丰厚的家产。

流言总是越演越烈的,人心也经不起考验。

林家从昔日的座上宾,一夜之间就沦为了丧家之犬。虽然不至于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可到底被村人所疏远了。那个曾经可以吃上烤肉的人家,如今却落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林嫂子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马山就要冬天了,家里什么粮食都没了,她娘家也担心被牵连,现在直接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婆婆也因为这等变故一夜之间倒下,一时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重担完全放在了她的肩上。

吃不上饭了,这才是让人最绝望的。现在村里人人都害怕被牵连,跟林家算是划清了界限。她只能求自己,白天上山挖蕨根,晚上回家打蕨根淀粉,拿来果腹。现在大雪封山,蕨根都看不到,她得将积雪刨开,才能找到蕨根。

昔日白净水灵的小媳妇在短时间内变得憔悴。这点蕨根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家人。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嫂子变得空前坚强,男人都不知在什么地方,她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白天挖一整天蕨根,晚上摸黑打蕨粑,没几天,林嫂子就累得差点病倒。

这天晚上,林嫂子在院子里用打糍粑的粑槽打蕨根,外面有人敲门。

林嫂子初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来,敲门声还在继续。

林嫂子走过去开了门,借着月光,她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是和香。

和香也不和她说话,蹲下将一担东西挑起来,走进了院子。

“和香!”

“婶子!”和香笑了笑,将东西放下来,“这是一担玉米面,你们先吃着。”

林嫂子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不不,这我不能要。”

和香道:“婶子,别跟我客气了,收下吧,一家人还得吃饭呢。”

和香语气平和,却戳中了林嫂子一直憋着的泪腺,林嫂子张了张嘴,话没吐出来,呜咽声就从喉咙处漏了出来。

林嫂子连忙用手捂住嘴,她不能在别人面前哭。

和香放下扁担,伸手抱住林嫂子在短期内消瘦很多的肩膀,“婶子,没事,困难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知文叔他们也会好好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