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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在这“友谊地久天长”的美好时刻,不远处传来尖利的叫声:“凌恒,你疯啦?!”

凌妍扑到泳池边上,带着一身水珠爬上来,顾不得擦干身体,大发雷霆:“和下人的孩子约会,你是想让大家都看我们凌家的笑话吗?”

“胡说八道什么。”凌恒转头,瞪自家姐姐,“游你的泳。”

凌妍气死了,高声呼唤:“妈,你快过来管管凌恒,他疯了。”

“你才疯了。”凌恒理都不理她,掉头就走,“我们走。”

太气人了!肤白貌美的凌大小姐手叉着腰,气成河豚:“凌恒,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和她在一起!”又指着言真真,威胁道,“离我弟弟远一点。”

言真真瞅了她眼,走开三步,摊摊手,一副“这样够了吗”的表情。

凌恒心累,假装看不到,扭头转进了灌木墙的后面,改小路回屋。

言真真莫名想笑,拼命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岔路分开,她挥手作别,转头就“噗嗤”一声笑喷了。

凌恒听见了,顿时窘迫,但不敢表露,选择性失聪,加快脚步匆匆离去。即将进屋时,前面疾步走来一人,叫住了他:“凌恒。”

他转身,微微扬眉,真难得,居然是对他避之不及的冉染:“有事?”

“夫人有事找你。”冉染远远站定,恨不得隔个五米以上,以撇清干系,“你有空的话,现在就过去吧。”

凌恒顿了一刻,步子调转去往主楼。

冉染走在前面,不与他言语。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凌夫人的卧室。

“小恒,来帮我看看这几条项链。”凌夫人面前摆了几个精美的首饰盒,下衬丝绒,上盖玻璃,右下角则用金泥写着这件珠宝的名字。它曾属于拿破仑三世的第二任妻子,欧仁妮皇后所有。

透过薄薄的玻璃,切割过的宝石在灯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女佣阿杨戴上手套,替凌夫人试戴。

“这个怎么样?”凌夫人问儿子。

凌恒问:“什么时候戴啊?”

“当然是你成人礼的那天。”凌夫人笑了,“下个月你就成年了,妈妈一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

凌恒没说什么,指了指旁边的黑珍珠项链:“试试这个吧。”

阿杨便要去取。

凌恒拦住了她,拿起了另一副手套:“我帮妈试。”

凌夫人顿时笑了,给阿杨使了个眼色。阿杨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东西:“我去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

旁边翻看礼服图册的冉染也懂事,马上笑:“我也打扰夫人很久了。”

两人找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母子二人。

凌恒替母亲戴上珍珠项链,说道:“这个显年轻。”

凌夫人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但没忘记正事:“你和你姐吵什么呢,我在这儿都听到了。”

“我和言真真在说湘姨的事,谁知道她为什么大惊小怪。”凌恒回答。

凌夫人面上的笑意隐下去,半晌,叹气:“我知道你和阿丁感情好,可小恒,言真真……她是不能做你朋友的。”

阶级是隐形而无处不在的。

谁都会说“人生而平等”,可一日为仆,身份上好像总是低了人一头,普通人家就算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有许多默认的桎梏。

同样进凌家的两个女孩,冉家败落,可冉雄毕竟是凌先生的“旧友”,冉染在身份上和凌恒是平等的——当然,这不是说她会要这么个儿媳。

言真真不是。

她住在灰楼,和佣人们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凌夫人并没有亏待或者欺负言真真的意思,也不吝照顾,只是没有把对方当做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而已。

她说:“小恒,其实你不用每天待在家里,你不是和方家那小子玩得挺好?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出去玩玩。”

“算了吧。我不在,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凌恒平静道,“你别操心了,我和言真真没什么。”

他这么说,凌夫人反而缓下了口吻:“有什么也没什么,你还小,过些年给她点钱,把人打发走就是了。就她那样,胃口能大到哪去?”

凌恒无语。

言真真的“胃口”,是钱的问题吗?是凌家的秘密啊。

他摇摇头,不欲多说:“你叫凌妍客气点,湘姨毕竟是在我们家去世的。”

提起丁湘,凌夫人略有些不自然:“小妍就是心直口快,不过也是,这么嚷嚷也不像话。”

既然说到了这里,凌恒便也不着痕迹地带起了话题:“说起来,湘姨在我们家待了那么多年,一向小心,怎么会发生‘意外’?”

凌夫人调整项链的动作僵住,而后才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知道呢。”

“就这套吧。”凌恒摘下手套,“妈,你实话告诉我。”

“嗯?”

凌恒看着她的眼睛:“当时你让我去巴黎,是巧合吗?”

丁湘出事的那天,他正好不在国内,去巴黎替凌夫人参加一个古董拍卖会,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一直以为是巧合,可看言真真所遇到的种种,又不得不怀疑。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凌夫人避开了他的视线,目光落到镜中的项链上,漫不经心地说,“我又不知道阿丁会出事,当然是巧合。”

凌恒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