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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绛整个人仿佛从水里刚捞出来, 不仅额头布满细汗,鬓发被汗水沾的湿漉漉,就连身上都是黏腻细汗。

她满心的恍惚, 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直到她抬眸望向谢珣, 声音虚弱道:“我这是怎么了?”

阿鸢又重新端了一盆水过来, 拧了拧帕子,谢珣伸手接过,在她额头上轻轻擦拭了下,动作轻柔又细致, “你今晨发了高烧,又一直梦魇着, 昏睡到现在。”

沈绛闭了闭眼睛:“我一直在昏迷?”

“可不就是,小姐,你快吓死我们了。我早上听见你一直说梦话,过来一瞧,发现你脸颊通红,额头滚烫。我赶紧把大小姐请过来,又给您请大夫。”

阿鸢叽叽喳喳的说着,吵得沈绛脑袋疼。

还是谢珣见沈绛眉头紧皱, 挥挥手, 示意她先出去。

待旁人都出去了, 沈绛握住谢珣的手,低声说:“躺了这么久,我头好痛,能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吗?”

谢珣点了点头, 他坐到她的床头, 伸手稳稳将她抱住, 整个人带着坐了起来。

沈绛攀着他的手臂,可刚坐起来,眼前一黑,跟着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她一下歪倒在谢珣的臂弯里。

谢珣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抱住她,低声说:“你现在身体还太虚弱了,不要逞强。”

沈绛轻嗯了声。

这时她抬头望向窗外,虽然外面依旧天光大亮的模样。

可是能明显看出来,光照的颜色并非是早上那种黄澄澄金子般的色彩,而是带着几分橘赤色,这是已经临近傍晚时分了。

难怪阿鸢说她一直昏迷。

谢珣似乎不想耗费她的体力,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手掌在她后背摩挲,试图让她舒服些。

沈绛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先前她也做过几次梦。

可没有一次,让她像今日这般。

就好像是她窥探了天机,被反噬而至。

沈绛脑子里一团乱麻,还在不断回想着梦里里发生的事情。对于梦境的真实,她早已经不再怀疑,毕竟每次她的怀疑都会被现实所发生的事情证实。

对于这个朝堂,她早已经不抱有期望。

不管是太子还是端王,一心只想着党争倾轧,天下黎明何人在他们眼中。

可是她不想让谢珣深陷这样的争斗之中,她怕他真的如梦境里一样,不得善终。

想到这里,沈绛低声说:“程婴,先生与我说,他知道你身中何毒。”

其实这件事姚寒山在她离开扬州时,就与她彻夜深谈过。

只是那时候沈绛已经得知了谢珣的真实身份,一时间,也没来得及与他细说这件事。

沈绛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先生说,此蛊毒名唤牵丝。”

毒如游丝,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蛊毒入体,便会如千丝万缕。

沈绛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日她与先生聊起谢珣身上蛊毒,所听到的话。

……

姚寒山端坐在椅子上,轻叹一口气:“原来与你在一起的那位程公子,竟是他。”

沈绛一哽,愧疚道:“对不起,先生,是我识人不清。”

姚寒山微微摇头:“此事有如何能怪得了你,旁人有心算你无心。况且这位殿下,不仅没害你分毫,还一直帮你,你对他没有怀疑也不足为奇。”

沈绛眉头紧皱。

书房的烛光摇曳,少女白皙晶莹的脸孔透着不甘和痛苦,她依旧还陷入在这个真相的冲击之中。

许久,她眸底水光微敛,似下定决心般问道:“先生,你云游四海,见多识广,可知三公子身上的毒该如何解?”

“说来这位殿下身上的毒,我当时还参与过,”姚寒山缓缓说出口。

沈绛震惊。

姚寒山淡淡道:“当年世子殿下中毒后,郢王求到道远禅师与我这里,大师心存仁厚,不忍殿下如此稚龄就遭遇不测。于是与我商议解决办法。道远大师与我皆通医理,我们给他诊脉就发现,他的脉象忽强忽弱。”

“寻常毒药哪会有这样的症状,说来也是巧,道远大师早年间曾为了求得佛经盛典,遍访西域诸国,见多识广,竟一下认出这是西域诸国闻之色变‘牵丝’之毒。”

“不过‘牵丝’之名,也是道远大师以中原文字翻译而来。只因此毒入体之后,犹如千条万条细丝,在身体中游移,一开始并不会立即毒发,只会让人体虚弱。待中毒之人掉以轻心,以为真的不会毒发时,哪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引起毒发。”

沈绛也从未听说过这般诡异的毒,瞧着是毒,又似乎是蛊。

可是蛊毒,不是一般都盛行与西南边陲之地。

她忍不住问:“什么细小的举动,会引起毒发?”

姚寒山淡然摇头道:“不知,就是因为这种未知才会显得越发可怕。传闻此毒乃是一个名叫婼伊族西域游牧族所制,售卖价格极昂贵,但当时西域贵族依旧争相换取。直到在一个西域国王在叛乱中死在牵丝之下,国王的儿子继位之后,联合周围几个小国兵马,将婼伊族灭族。”

沈绛听到此处,眼眸微缩,没想到此毒居然还牵扯着这么多条人命。

“当时还有零星逃散的婼伊族人,传闻有族人发誓,一定会回来报仇。”

“那后来他们回来报仇了吗?”沈绛忍不住问道。

姚寒山点头:“他们确实报仇了,西域诸国一直缺水,水源对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也不知婼伊族的族人是怎么混进了重兵看守的水源源头,居然在里面下毒。”

沈绛闻言,错愕的瞪大双眼。

灭族、在水源里下毒,这个名为‘牵丝’的蛊毒,竟真的牵动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最后双方斗至你死我活,婼伊族剩余的族人,都死于追杀后来就再未听到有关这个游牧族的消息。而那个西域小国也因为死了太多人,被别的西域国家发兵攻打,最终落得一个亡国的下场。”

姚寒山似乎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而故事的最后也是惨烈异常。

但对于沈绛来说,却陷入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她说:“婼伊族灭绝,那岂不是天下无人知晓这种蛊毒的解毒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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