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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他妈去世不到半年他爸就令娶的原因,这些年来,家里居然没一个人梦见过她,倒是姥姥梦见过数次,说每次都看到他妈孤零零站在水边,问她从不出声,又无法靠近,每次醒来姥姥都要难过好久。

他总觉得他妈是生气了,生气他爸的薄情,生气他的无能,所以无论活着的人如何想念她,她都不愿意入梦来。

可这一刻,他妈身穿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披着一头海藻般的大卷发,嘴角带着笑,眼底满是温柔看着他,就跟小时候一样。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心心念念的便是母亲这熟悉的笑颜。

江霖鼻子控制不住一阵酸楚,没有所谓的近乡情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拔腿朝母亲奔跑过去。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梦,他只知道他真的好想好想母亲。

他小心翼翼靠过去,生怕吓到眼前的母亲,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如去世那年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停止了。

其实岁月原本就在她身上停止了,只是此时此刻他不愿意想这个事情。

他看着母亲,心里有千言万语,他想问母亲这些年过得如何,他想问母亲是否真的对他失望,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以为母亲会跟姥姥梦中那样不吭声,不想母亲开口了,温柔地,一如小时候那样:“妈妈的小霖那么乖那么优秀,又怎么会做错事呢?”

江霖:“我要跟一个叫白榆的女同志处对象,可她,曾经是小凯的未婚妻。”

当年母亲因生江凯大出血,临终之际,她抓着他的手,脸白得仿佛一张纸,却依然温柔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还要他照顾好刚出生的弟弟,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什么是生死,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必须点头。

于是他点头了,然后他看到母亲欣慰般地闭上眼睛,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只是他辜负了她的期待,辜负了她的嘱托,他没有跟江凯兄弟友恭,如今他更是要跟白榆处对象。

而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和白榆的关系一旦确定下来,他和江凯从此不仅没办法兄弟友恭,只怕连表面的和谐都维持不了,到时候他们势必会撕破脸皮,甚至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他很抱歉。

只是,他还是要那样做。

母亲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扯唇笑道:“能让你们两兄弟都喜欢上,想必那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她能不顾世人的眼光跟你在一起,那肯定也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子,这样优秀又勇敢的女孩子,你喜欢上,又有什么错呢?”

江霖心一凛,这次不仅鼻子酸酸涨涨的,连眼眶也是。

只是不等他开口,母亲就转身走了。

她每前进一步,周围的光束便消失一格,再次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江霖着急了起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母亲一次,他没有相处够。

他不想母亲走,于是他再次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别走……”

他伸手一抓,抓了个虚无,人也在这个时候醒了。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把屋内照得一片光亮,仿佛驱走了所有的黑暗和阴沉。

江霖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换上衣服。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吵醒了谢旭东。

谢旭东顶着鸡窝头,揉了揉眼睛道:“外面天还没亮呢,你起那么早干嘛?”

江霖:“去做早饭。”

谢旭东:“???”

做早饭,他没听错吧?

葛大川也醒了,听到这话一脸惊喜问道:“江副团,你准备做早饭给我们吃吗?”

江霖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果用直白一点的话来翻译,那就是“你在想屁吃”。

还是谢旭东脑子转得快:“你这是想清楚了?”

江霖点头:“想清楚了。”

听这话,谢旭东一脸不可思议:“这才一个晚上你就想清楚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毕竟一个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谁能不纠结。

他还以为江霖至少需要四五天,甚至更久才能做出决定,没想到才一个晚上他就想明白了。

这速度……

老房着火都没他速度快!

江霖不再理会两人,穿戴整齐后,转身走了出去。

葛大川看着江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还没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合起来我咋就不明白呢?”

谢旭东瞅了他一眼,感叹道:“意思就是,江霖马上立刻现在就有对象了!”

而他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葛大川却似乎不意外,还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我也很快就有对象了。”

谢旭东一脸“你又想屁吃”的表情:“一大早就起来吹牛,要不要我撒把尿滋醒你?”

葛大川:“你少瞧不起人,我昨天给了林媒婆四毛钱媒人钱,让她尽快给我介绍个好对象。”

事实是,他为了少花一毛钱,他跟林媒婆磨了快一个钟头,磨到对方烦得不行,最终答应四毛钱给他介绍对象。

能少花一毛钱媒人钱,想想就占了好大便宜。

谢旭东一脸吃惊看着他:“看来你是来真的。”

不行,他今天也必须去找林媒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给葛大川。

**

白榆还以为江霖这次又要消失个四五天才会再出现。

不过她已经不打算等他,也不想要他的答案。

她打算脚一好就离开琼州岛,以后跟江霖老死不相往来。

不,跟江家的男人都老死不相往来。

不想,她刚洗漱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杵着拐杖去开门,结果却在门口看到了端着一盘早餐的江霖。

白榆没想到他会过来,很是意外。

下一刻她就用力一甩,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在门合上的那刹那,江霖伸手一拦,成功拦住了门关上,而他的手也被门给夹出了一道红痕。

听到江霖发出的闷哼,白榆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个小孩子都知道关门的时候不能伸手去拦,他倒好。

难道是想用苦肉计?

江霖看着她:“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白榆抿了抿唇,又看向他红了起来的手:“想说对不起也不用把手伸进来。”

如果江霖还是跟昨天那样避而不谈,那就算今天他把手夹断了,她也不想搭理他。

可他一来又是夹手又是道歉,还给她端来了香喷喷的早餐。

白榆承认,自己有点心软了。

江霖眼睑下压:“我担心你把门关上,我就没法跟你说话了。”

他说这话时的模样有点可怜,又好像在哄她。

白榆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一下子有些看呆了。

江霖:“我手有点痛,我能进去拿药酒擦一擦吗?”

白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榆哪能不让他进去。

江霖进来却没去拿药酒擦自己的手,而是先把早饭放在桌上,又蹲下来想检查她的伤口。

白榆把脚一躲,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你说进来擦药酒,你碰我的脚干嘛?”

她承认刚才自己有点心软,只是她没打算让这事情就这么含糊过去。

江霖必须给她一个交代,否则她还是会坚持之前的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江霖没再去碰她的脚,但也没走开,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白榆别过脸去,心一狠道:“江副团,你要是没事做就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我休息。”

江霖看着她,依旧没吭声。

白榆想着既然你不走,那我走好了。

白榆撑着桌子站起来,杵着拐杖就准备回屋去。

可就在她要走进卧室时,江霖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白榆只觉天旋地转,等再次睁开眼睛,她整个人就被困在江霖和墙壁之间。

前面是江霖结实炙热的胸膛,后面是冰冷的墙壁。

两人的姿势暧昧到极点。

距离也近到极点。

几乎到肌肤相贴的地步。

就这个距离,她不仅能从他的眼底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这个时候她应该生气的,可心跳还是控制不住慌乱。

白榆咬牙切齿:“海军潜艇部队第三支队副团长江霖同志,请问你现在这是做什么,耍流氓吗?”

江霖看着她:“不是耍流氓,而是想跟你介绍我自己。”

“?”

白榆疑惑地看向他。

觉得这人该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他们打小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虽然差着年纪,但也是知根知底,好什么好介绍的?

江霖目光绞着她:“白榆同志,我叫江霖,今年二十五岁,出生于1951年1月5号,属虎,家族中排行第三,如今在海军潜艇部队第三支队当副团长,工资加上各种补贴,每月工资是198.7元,存款目前有一万元,名下房子一栋。”

“?!!”

绕是白榆一脸疑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江霖这家伙真有钱!

在七十年代这个时候居然就已经是万元户,而且还有一处房产,这是想羡慕死谁啊?!

白榆想起自己通过千辛万苦攒起来的一千多元,心里顿时变得不平衡起来:“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很有钱吗?江霖同志,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一名军人,你这可是犯了资本主义作风的毛病!”

江霖:“我不是在炫耀,我是在向你介绍我自己,让你更清楚地了解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些东西都可以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