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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输了就献你十枚香吻,你稳赚不赔,放心。”楚龙吟坏笑着转了开去,我跟上去趁人不注意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楚龙吟手里捏着那张行船时间表倚到船栏上细看,道:“从时间上来说赵聚宝的确没有作案的可能性,此船虽然曾在流城码头停留过半个时辰,但距城郊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赵聚宝半个时辰内决计赶不过去——就算是乘快马来得及,也未见得一到寺里就能找到他的妻子,何况还要将赵氏骗出寺外勒死……难道说此案当真与他无关,而只不过是寺中和尚或是上香的香客犯下的?”

我在旁静静待着,没有打扰他的思路,他偏头看了我一眼,似是对我说又似仍在自语地道:“又或者,是赵聚宝雇凶杀人?”说至此处他忽然动身,至那衙役头身边说了几句什么,那衙役头忙叫身边一名衙役匆匆下船去了,楚龙吟这才折回我身边,道:“我去叫那衙役到鹰局发信询问流城衙门,有否去那寺中调查过与赵氏有可能接触过之人的信息,想来半个时辰怎么也能得到回信了。”

半个时辰,楚龙吟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案只怕有相当的难度呢。

这厢正等着流城那边的回信,那厢赵聚宝已经收拾好行李从楼上下来了,因他本身还只是个小买卖人,且此次船票又是对方商家代买,所以他并没有带着随从。到了一楼又转去船舱,过了半晌牵出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来,至衙役面前行礼道:“让差爷久等了,小的已经收拾妥了,随时可以下船。”

那衙役头看了楚龙吟一眼,向赵聚宝道:“且先等等吧,本差还有些事要办,你就在这里立等吧。”赵聚宝连忙应是。

楚龙吟在看到赵聚宝的一刹那就笑了,伸手在我肩膀上暧昧一捏,道:“天儿,这次你输了,老爷我等着你的香吻。”

我拍开他的手,道:“你方才自己也说了,赵聚宝就算是骑了马也未见得一到寺里就能找到赵氏并加以杀害,因此他自己带了马车并不能证明什么。”

楚龙吟笑道:“天儿,你可知赵氏为何不在澄城附近随便找个寺庙里烧烧香就完了,偏偏要大老远儿地跑到流城附近的寺里去烧香么?”

我想了想,道:“大约是因为流城附近的那座寺香火旺盛,菩萨灵验。”

“没错,”楚龙吟打了个响指,“通常女人家最信鬼神,她们不在乎路远不远,只在乎菩萨灵不灵验。赵氏之所以跑到那么远的寺里去进香,其原因正在于此。而这些善男信女们通常去寺里除上香之外还会捐些香火钱以给自己积功立德,每次捐钱呢又都会被寺中和尚记录在功德簿上。”

他说至此处突然不说了,直把我卡得上不去下不来,不由追问他:“然后呢?这就没了?”

楚龙吟只是坏笑:“没了。”

知道他是故意吊人胃口,我索性不再理他,思路也在围绕着赵氏被杀一案转来转去,想了一阵,道:“老爷,我觉得这案子里有一处地方显得不大自然。”

“哦?”楚龙吟颇感兴趣地望住我,“哪一处,说来听听。”

“就是赵氏尸首被发现之处,”我道,“不管凶手是谁,他杀害了赵氏之后难道不该把她的尸首藏得更隐蔽一些么?偏偏要弃于和尚们每天都要经过的路上,那很快便会被人发现从而报到官府去,如此一来对于凶手的逃亡藏身也好、制造不在场证明也好,都是相当不利的。所以凶手这么做实在有违常理,简直就像是故意等着人尽快发现赵氏尸首似的。”

楚龙吟展颜笑着,突地一伸胳膊将我搂在怀里飞快地在额上印下个吻后才放开,直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忙红着脸左右乱看,怕被别人瞅见,幸好一时无人注意这边,我虚惊着挥拳照着他胸口来了一下,瞪眼道:“干嘛啊你?!突然抽什么疯?!”

楚龙吟揉着胸口坏笑不已:“老爷我愈发喜欢小天儿红着脸的样子了,看来此事需常干才是……”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气得转身欲走,被他一把扯了回来,大手罩上脑瓜顶强迫我转过身来看他,笑着道:“老爷我这是听了小天儿的分析心中欢喜得紧——诚如天儿你所说,凶手这么做简直就像是希望着赵氏的尸首早日被人发现一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看。在通常情况下,尸首发现得越晚对凶手的不在场证明越有利,而这一次的凶手思路却似乎恰恰相反,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只有越早发现尸首,凶手的不在场证明才能够越完美呢?”

我被他一语惊醒地眼睛一亮:“就是这样的!如果赵氏的尸首发现得越晚,那么仵作推断起死亡时间来就越困难,而一旦死亡时间不能确定在前天,凶手的不在场证明就不能够成立——符合这一条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赵聚宝!”

楚龙吟紧接着我的话尾道:“赵聚宝是大前天登的船,前天一直在船上,如果赵氏的死亡时间不能锁定在前天,那么大前天还在澄城的赵聚宝是有充分的作案时间的,如果官府照这样查到他的头上,只怕他便成了嫌疑最重的人了。而前天他在船上,赵氏被查出死亡时间也是前天的话,他的不在场证明将比任何人都完美。所以到此为止,赵聚宝的作案嫌疑已经有了九成九,我们只差流城那边调查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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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见那衙役头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向着这边跑过来,交到楚龙吟的手上,道:“钦差大人,这是流城发过来的信儿。”

楚龙吟二话不说将信拆了,扫了两眼,唇角一勾:“去吧,将赵聚宝拿下直接送往流城衙门,此人便是凶手。”

那衙役头傻在当场,半晌才道:“恕小的愚昧,望钦差大人指点……这赵聚宝为何会是凶手……呢?”

楚龙吟将手中信递给他,笑道:“流城衙门检查过了那寺里的功德簿,前天、大前天甚至大大前天,皆没有赵氏捐香火钱的记录,而赵氏也确曾在那寺中上过好几次的香,每次上香都有捐银记录,这便是说——赵氏,这几日根本就没有到那寺中进过香!”

“可、可是……赵氏死于前天中午却是毫无疑问的,那个时候赵聚宝还在船上,根本不可能同时又跑到岸上去杀人……”衙役头支吾着道。

楚龙吟冲着他一笑:“赵氏在赵聚宝出门的前一天就先行了一步,打算前往流城进香,而寺中的功德簿上没有她的名字,说明她并未到得寺中,偏偏尸首又被弃于很容易就能被人发现的地方,综上所述,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赵氏从家里出门之后就被赵聚宝于无人处捆绑了藏在马车里,第二天,赵聚宝就赶着这辆车上了船,这期间赵氏被他捆绑住手足并且堵住了嘴以防她出声求救,就这么一直被藏于一楼船舱的马车中,直到前天中午这船停靠在流城马头,赵聚宝赶着车从船上下来——很多船客都会趁着船靠港的半个或一个时辰下船到附近去闲逛,因此他这一举动并没有什么特别。”

“赵聚宝赶着车飞奔至流城那座寺附近,而后才将赵氏杀害,弃尸于易被人发现之处,再驾车飞奔回码头,重新登船。一旦仵作推定了赵氏的死亡时间,那么他是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的——就算有人注意到他曾在流城码头处离船,也正如我们之前所分析的那样: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到寺里找人并且骗到外面杀害。而只有将被害人随时带在身边,才有可能制造出时间差来为自己做不在场的证明!”

衙役头听罢楚龙吟一番分析,连忙唤来两名衙役到赵聚宝的马车上进行搜查,果然在车厢壁上发现了赵氏用指甲刻下的“害我者赵聚宝”的话。

这是一次成功地运用逆向思维破案的过程,总用时不到一个时辰。我正站在三楼船舱外的栏杆旁目送那帮衙役押了赵聚宝离港,那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案的楚某人已经一伸胳膊把我拽进屋中叫嚣着愿赌服输的话,准备讨要赌债了。

经过三四天的航行,这一天的夜里,我们这艘巨船终于在漫天星光下悄悄驶入了浩渺无垠的大海。

我和楚龙吟坐在甲板上,迎着海风,赏着星与海,一句话也未说地过了良久,直到夜渐深风渐凉,吹得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楚龙吟伸臂将我揽在怀里,轻笑着道:“如何,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见到了海罢?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

“哪里都行。”我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边聆听着海浪低吟,一边聆听着他的心跳。

“哪里都行,只是身边必须得有个我,是不是?”楚龙吟坏笑着,大手轻轻抚着我的发丝。

“所以,下一步你打算去哪里呢?”被他这么轻轻抚着,被海这么密密地包围着,心中只有无限安逸和宁静。

“下一步,我就打算常驻你心里了,”楚龙吟笑着低下头来,一手轻轻挑起我的下巴,“你可愿意?”

我伸臂勾住他的脖颈,展颜而笑:“此时若说不愿意还来得及否?”

“小坏蛋,你倒是敢说个看看!”楚龙吟一吻印下来,意长且情深。

相吻相拥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张开轻阖着的眼睛,突地发现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立着个人,慌忙一把推开楚龙吟,那人见状便转身进了船舱,黑暗之中没看清是谁。

楚龙吟顺着我的目光扭头往那边瞅了瞅,笑道:“别管他,看就看见了。”说着重新伸臂过来想要将我再揽入怀,我可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外面同他亲近了,热着脸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太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瞧那几两小胆儿!”楚龙吟也站起身掸了掸衣衫,笑着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把,“走吧,睡觉去。”

同他一路往房间走,我忍不住向着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张望了张望,什么都没有,然而心中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情绪,望着走在前面的楚龙吟高大的背影,安慰自己:我的身边有这个男人相伴,什么都不必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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