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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像王司理,到了新地方,就急吼吼的宣示主权,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混日子,而眼看着,这位王司理就不像是能带他一起混日子的。

跟知府掰腕子,不是不可以,但你明知道这位知府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且格外的不讲情面,是个强势且背景雄厚的,你还非要跟他掰,那估计,最后被掰的只能是你。

所以啊——拜拜了,在下要另觅新主了~

孟昔昭一忙活,就忙到了半夜,他也没去新的府邸,而是留在府衙里,找了个空房间睡下了。

隆兴府刚升级,这府衙还是州级别,没有跟着提升到府级别,原先的知州府邸,现在也归他了,只是听说那知州死了以后,所有家眷都被拉出来,带回了南诏,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府邸又被南诏人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已经荒废的连草都长出来了。

住这种地方,就算孟昔昭信奉唯物主义,也感觉瘆得慌。

算了,反正他不打算在隆兴府待多久,就跟谢原一样,都住在府衙好了。

金珠在他隔壁睡下了,庆福则在外间打地铺,没办法,这府衙真的不咋样,连个榻都没有,就只能委屈一下庆福了。

银柳不在,她跟谢原一起来的,对这隆兴府还算是熟悉,所以出门替孟昔昭办事去了。

石大壮和滕康宁两位技术人员,则被安排到了后院,这里原本是知府家眷住的地方,现在也便宜他们了。

揉揉酸痛的屁股和大腿,孟昔昭默默脱下衣服,正准备睡觉呢,突然,外面的门被人敲响了。

那人还对着门缝小声说:“大人,你睡了吗?我有紧急事务,要向大人禀告。”

庆福看向孟昔昭,后者眨眨眼,对他点点头:“给他开门。”

见到是白天的四位官员之一,孟昔昭还挑了挑眉,听完他说的话,孟昔昭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回忆着说道:“你叫吴……”

吴签判拱手:“下官吴事吉,白日对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孟昔昭笑起来:“好说,好说,其实本官知道,吴签判在来之前,也不清楚王司理会如此行事,吴签判当时不言不语,想必是被王司理的胆大包天吓到了。”

吴签判顿时感动的看向孟昔昭:“大人英明啊!”

孟昔昭微微一笑:“吴签判大可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日的事,你我以后都不必再提起了。”

吴签判心中一喜,然后面露忧愁的问他:“那王司理预备做的那些事……”

孟昔昭哦了一声:“不用管他,我如今忙着,没时间收拾他,等过段时间再说。”

吴签判听了,连道大人英明。

但他心里其实正嘀咕着,是真忙,抽不出手,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延后再说?

要知道这位知府如今还没到弱冠之年呢,恐怕是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位如此年轻的知府。

年轻人,很难对付官场上的老油子。

吴签判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然后就把这些想法全都深深的压起来,说了句不打扰大人休息,然后他就走了。

庆福跟过去,把门关上,等回到孟昔昭身边,他笃定的说:“郎君,这人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孟昔昭看他一眼,乐了:“行啊,连你都学会看人了。”

庆福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在郎君身边久了吗?”

顿了顿,他又问:“那郎君,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孟昔昭:“我为什么要处理他,他刚刚不是说的挺好的吗。”

庆福顿时急了:“可是他对您不忠心呀。”

孟昔昭:“…………”

虽说学会了看人,但这为人处世上,庆福还是有的学啊。

默了默,他说道:“这世间的事不是总那么理所当然的,我又没给过他好处,也没帮过他什么,凭什么他一看见我,就必须对我忠诚?况且,做官又不是娶妻,还非要讲究个精神忠贞,管他忠诚不忠诚呢,只要他听我的话,完成我吩咐的事,那就够了,我就愿意一直用他。”

庆福啊了一声,呆呆的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了,他不禁感慨的看着孟昔昭:“郎君,你现在真有大官风范。”

孟昔昭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我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庆福:“…………”

郎君哪都好,就是不禁夸。

第二天,王司理等人全都告假了,吴签判因为提前跟孟昔昭通了气,孟昔昭让他照常来府衙,他便没有递上自己的告假条。

王司理等人还骂他是叛徒,净做一些阿谀奉承之事。

而孟昔昭看人都来得挺齐了,就换上官服,然后静等。

等什么呢?

当然是等百姓闹事啦。

……

百姓们也不都胆子大,胆子最大的那批人,已经全都因为抢官粮进去了,其他人现在正是畏惧的时候,根本不敢做什么,至于后面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他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都偃旗息鼓了,准备等过几天,再干一票大的。

哪知道,他们休息了,那边厢,百姓们居然自发的要去官府讨说法了。

煽风点火人的头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的坐起来:“是你们干的?”

底下几个人全都摇头:“没有啊,不是我们。”

头领想了想,悟了:“肯定是咱们之前一直鼓动,如今这火候到了,大家群情激愤,便主动起来了。也好,还省得再浪费时间,走,咱们也去看热闹去!”

说着,他们一起跑出这座民宅,很快,就混进了其他也想看看情况的百姓当中。

都是大齐人,他们一融入进去,还真就难以分清谁是谁了。

而这时候,最激动的一些农夫,已经来到了府衙之外,官兵们长枪把守,怒视这些闹事的百姓。

农夫一:“为什么不放粮?南诏人抢我们,官府说是解救了我们,可我家里现在已经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我孩子饿的都晕过去了,你们还不放粮,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农夫二:“没有粮食,也没有种子,以后可怎么活呀,我娘在家里要上吊,被我拦下来了,都怪你们这些天杀的官府,吃着皇粮,不管我们的死活!”

农夫三:“休要跟他们浪费口舌,直接杀进去,把粮食抢出来!”

听到这话,前面的官兵顿时怒吼:“我看谁敢!抢粮是死罪,谁先冲过来,我就先砍了谁的脑袋!”

刚刚冲动发言的农夫已经后悔了,他的同伴们也觉得十分为难,让他们退缩,他们不愿意,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不愿意。

这时候,人群里响起一个乞丐的声音:“大家不要乱!咱们今天来,是求新来的知府大人开仓放粮,而不是来聚众闹事,只要给粮,我们就走,如果不给,我们就继续在这站着。”

这乞丐的声音顿时得到众人的附和。

“对对!”

“我们要粮食,你们不给,我们就不走了!”

“放粮!赶紧放粮!”

银柳站在人群的边缘处,见形势已经被那老乞丐一句话拉了回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郎君交给她的任务,可真艰巨啊。

既要把百姓们的情绪煽动起来,保证他们今日会来府衙闹事,又要控制好人群的数量,和大家的想法,免得挺好的集体静坐、变成了□□烧。

银柳一开始觉得这任务挺简单,可时间越长,她越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哪怕有老乞丐在里面混着引导趋势,估计也挡不住有人一时激动,决定做那个身先士卒的人。

好在,孟昔昭一直让庆福盯着外面的情况,听说大家来了,孟昔昭立刻就身穿官服,走了出来。

他正好听到其中一个官兵的骂声:“你们这群刁民,还不速速退后!”

孟昔昭乐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快走几步,他先伸手挥开旁边的几个官兵,免得他们遮挡了自己的脸,然后,才满脸愤慨的指向那个骂人的官兵:“你说什么?谁教你说这些的,本官爱民如子,岂能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你骂我隆兴府的百姓是刁民,我看你才是刁民!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起来,狠狠地打!”

那官兵都懵了,他不就是说了一句刁民吗,也不止他一个人说啊,怎么就要挨打了。

但孟昔昭身后的团练使见状,已经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属下,很快,两个人上来,用力的把他拖走。

这官兵可不知道孟昔昭是吓唬他的,他还以为自己真要被打死了,顿时发出求饶的惨叫,这惨叫声震荡在空气中,比刚才那些喊话的声音大多了,而且十分的真情实感,一点都不掺假。

吓得这些人,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全都噤了声。

孟昔昭这才收敛起怒容,看着眼前这些面黄肌瘦、仅剩骨架高大的农夫,他顿时一噎。

酝酿好的情绪都打了个折扣,但因为流露出了一些发自真心的想法,反而看起来更加真实。

他忍不住的拧起眉:“各位乡亲,你们聚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然而前面的几个农夫都没说话,他们互相看看,最后还是刚刚那个喊的最大声的,他狐疑的看着孟昔昭:“你是谁啊?”

孟昔昭:“…………”

你们不认人就算了,怎么连官服都不认识?

这也怪不了百姓啊……他们今年才升成了府,之前衙门老大是知州,穿的不是他这身官服。

贾仁良今天也跟着出来了,闻言,顿时眼前一黑:“这位就是咱们的孟知府!你们有什么诉求,还不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