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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先吃点东西吧……我听闻你有数天都不曾吃饭……姈这几天都在哭,说是很担心你……”

“嗯……不饿?要不要带你出去走一走?”

韩信试探着问了几句,看到刘长没有反应,又帮着他整了整他头上的冠。

“师父……我无碍。”

刘长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

韩信松了一口气,这辈子都不曾劝慰过人的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他还是很努力的尝试着,他认真的说道:“长……其实我很羡慕你,你不知道,我与你一样……我很小的时候,阿父就逝世了,是我的阿母,将我抚养长大的。”

“我跟你一样,顽劣,不懂事,总是让阿母生气,阿母每次生气就会哭着打我……我哭,她也哭。”

“他们都说我不成器,说她应当改嫁……可是她总是说,我的儿子将来定然是天下闻名的。”

“可是你知道吗?她没有能看到那一天……她逝世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钱来安葬她……我当时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为阿母修建最大的陵墓,让她为我而骄傲……可是你不同啊,你的阿母看到你所有的成就,她总是为你而骄傲,她没有遗憾啊……在你这个岁数,还能被自己的阿母训斥殴打,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韩信从未说过这些事情,这是他第一次倾诉。

刘长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又问道:“师父……我阿母……她说不曾……您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吗?”

韩信一愣,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了远处,很快,韩信就起身离开了。

很快,韩信就拉着一个人回到了刘长的身边。

这是一个老近侍,唤作张卿,当初曾服侍高皇帝,服侍太后,后来就服侍刘长,因为有了吕禄的缘故,他又继续负责搭理长乐宫。

此刻,这位老近侍也是眼里含泪,很是悲伤。

韩信指着他说道:“我并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知道。”

刘长又看向了他,声音依旧嘶哑,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张卿听闻,顿时又大哭了起来。

韩信一愣,骂道:“你哭什么?皇帝问你话呢!快说!!”

张卿擦了擦眼泪,这才解释道:“陛下,我确实知道……当初高皇帝病重的时候,我曾负责照顾他,高皇帝在临终之前,曾询问太后,可曾后悔与他成家……太后当时不曾回答,而太后如今的遗言,便是回答了高皇帝啊。”

韩信目瞪口呆。

刘长明白了,他擦了擦眼泪,喃喃自语道:“看来……阿母确实是很思念他啊。”

张卿即刻说道:“请陛下下令,让太后与高皇帝合葬……”

刘长没有言语。

……

太后的驾崩,对整个天下来说,都犹如一道惊雷。

长安内已经开始戒严,各地都换上了丧服,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关了门,而太学也是如此。

各地的诸侯王,乃至国相郡守等人物都要返回长安。

吕后是大汉第一位皇后,同时也是第一位太后,本来儒家是指定了对太后的葬礼规格,但是,太后实在是太特殊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皇帝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在高皇帝逝世后,很长一段时日里,其实都是她在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说句不客气的话,她的驾崩比孝仁皇帝的驾崩所带来的影响还要巨大,而且,还要考虑到皇帝的态度。

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表达对太后的尊重,庙堂决定采用皇帝驾崩的规格来操办太后的葬礼。

刘恒开始操办其余的后事。

葬礼还要继续,只是人却不能继续躺在这里了。

当太后的遗体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沿路都是来送别的众人,甲士们簇拥在道路的两旁,大家都知道,在此刻,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肯定是皇帝疯狂的杀戮,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刘长亲自走在最前,就如吕后当初所说的,亲自为阿母抬棺。

吕后还在世的时候,就常常对刘长说,很希望他能亲自抬着自己出去,亲自将自己埋葬。

刘安同样也在队伍里,还有其余几个宗室,包括吕禄,刘恒,贾谊,刘章等人,众人皆低着头,唯独刘长,高高的仰起头来,正视着前方,嘴里还在不断的说着什么。

“阿母……我带着您去见阿父。”

“但是不要忘了我。”

“若是阿父惹你生气,你就给我托梦……”

一行人穿过了街道,因为道路极为遥远,需要更换,刘安等人抗了许久,可终究是体力不支,为了避免将太后摔下,他们只能换人,可刘长却没有下去,他不需要,他要亲自带着阿母去阿父的身边……这一路很长,刘长却走的很是稳当,甚至都没有摇晃。

当送阿母来到长陵之后,官吏们早已准备好了入口。

有负责这件事的官吏上前,却被刘长给推开了,刘长亲自将阿母放进了屋内,众人都在外头等候着。

刘长打量着周围,这里很是黑暗,只能从入口处看到些亮光。

刘长得出去了,可是却又移不开这脚步。

他默默的看着阿母,眼泪再次掉落。

也不知待了多久,刘长走出了此处,亲自拿起了砖石,开始填补这入口,入口是要被密封起来的……刘长的速度越来越快,入口越来越小,到最后,内屋里已经很是黑暗,刘长透过那缝隙,也看不到里头的情况了,眼泪不断的掉落,刘长痛苦的将最后的缝隙也给补上了。

刘长却没有再来参与葬礼。

群臣们对着太后的灵位,又哭又拜。

而这一切,都与刘长没有了关系。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厚德殿内,也不说话,曹姝等人劝不动他,最后只能是让刘姈出面。

当刘姈坐在他身边痛哭的时候,刘长终于搂住了女儿,轻声劝慰了起来。

“阿父……这些时日里,您实在是消瘦了太多太多……吃点东西好吗?若是您不吃,我也不想吃……求您了,吃一点好吗?”

刘姈红着眼,不断的哀求着。

刘长点了点头,“吃,我吃。”

刘长面前都是刘长过去最爱吃的东西,此刻味同嚼蜡,吃不出什么滋味了,在女儿的凝视下,刘长再次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不多时,面前的这些饭菜就被他吃了个干净。

刘长下意识的拿起了衣袖,正要擦拭自己的嘴,却忽然愣住了。

他呆滞了一下,缓缓放下了衣袖。

不能再这么做了。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衣袖,两行眼泪滑落。

各地相继也知道了这个情况,各地的报纸上不断的告知这个消息,为太后发丧,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汉,各地都陷入了悲伤之中,太后在民间的地位极高,在她当政的那些时日里,她做了很多有功于社稷,有利于百姓的事情,百姓们不像那些士大夫,他们不知道皇帝是独断专行还是礼贤下士,可他们知道,皇帝对自己好不好,值不值得被自己所拥戴。

整个大汉都在为这位太后而送行。

皇宫里人来人往。

厚德殿内却没有什么人前来,也根本就进不来。

直到这一天,在吕禄的扶持下,吕媭走进了厚德殿内,而刘长看到她的时候,只是因为那模样,他再次泪崩。

自从太后逝世之后,皇帝似乎就变得多情善感了起来,哪怕是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让他忍不住的流泪,有些时候,他会前往长乐宫的寿殿,看着那个空荡荡的殿,他下意识的喊几声阿母,只是等不到回答,他便哭了。

吕媭坐在刘长的身边,心疼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

“阿长,莫要哭了……大姊不在了,往后,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就跟她一样……”

如此过了几天,刘长仿佛是振作了起来,他先是去看望了大姊,自从阿母逝世之后,刘乐就躺在了病榻上,看到刘长,她哭的很是伤心,刘长劝慰了她,吩咐太医好好医治。

那些太医,并没有因为太后的原因而受到惩罚。

各地的诸侯王和国相郡守等人物,此刻都开始朝着长安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