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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一片肃静。朱贺霖猛地站起身,袍袖带翻了一摞奏本,厉声道:“朕不准!”

苏晏淡然一笑,又道:“反之,此战若非败乃胜,那么你们这些无端攻讦阁臣、搅乱朝堂之人,一样引咎辞职,如何?”

没人吭声。

谢时燕咬了咬牙:“三道军情,胜败显而易见,苏阁老还不死心……”

苏晏置若罔闻,径自说:“至于谢阁老与江阁老,估摸你们打死也不会自己请辞的,那就当众向我赔礼谢罪,亲扶轿杆迎我回文渊阁,如何?”

江春年怒道:“事、事到如今,你还、还占嘴上便宜!”

“是不是嘴上便宜,到时就知道了。”苏晏转身朝朱贺霖拱手,“还请皇上做个见证。”

朱贺霖与他目光交汇。

贺霖,你信不信我?苏晏用眼神问。

朱贺霖面上怒容渐渐淡去,深吸口气,高声道:“好!”

侍立在旁的富宝一甩拂尘:“天子金口玉言,绝无更改,众臣领命。”

满朝臣子跪地俯首,哪怕再不甘心,也只得答道:“臣遵旨!”

苏晏起身掸了掸袍摆,转身离开群臣,一步步走向广场前方的金水桥。

御座上的朱贺霖心下一紧:“你去哪里?”

苏晏边走,边曼声答:“戴罪——停职——”

在战况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方便再上朝入衙,最适合的就是先停职在家,等待最终的结果决定他是去是留。

朱贺霖眉头紧皱,大喝一声:“退朝!”御驾匆匆离开奉天门。

御史楚丘快步追上,唤道:“清河!清河!”

苏晏脚步暂停,转头见楚丘清雅的面容上透出焦急忧虑之色,笑了笑:“灵川唤我何事?”

楚丘道:“我等都在极力为你洗刷污名,你为何要当众立誓,如今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唉……”

“怎么,灵川也觉得戚敬塘败局已定?”

“我只是相信,于阁老的军情不会作假。”

“是啊。”苏晏感慨,“那可是于彻之!”史书上有“耿直忠烈”之评语,名气不输给戚敬塘的文臣儒将。

“可你依然还是立下了那般誓言……”楚丘沉默片刻,叹道,“罢了,是我看不开。”

苏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就停个几天职,在家休息休息,回头还是要坐着两位阁老所扶的官轿,回内阁去劳心劳力的。”

楚丘只当他以说笑掩饰心情,便安慰道:“只要皇上仍信重你,就算你离开朝堂,将来也必有起复的一日。”

苏晏知道现在谁也不相信戚敬塘之事还有转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只是怀抱某种推测狠狠赌一把而已。

两人告别后,苏晏想起挨了二十廷杖的崔锦屏,连忙过桥出午门,见早已行刑完毕,人也不知被带去哪里了,现场只剩几名锦衣卫校尉在收拾工具。

校尉们见到他,纷纷行礼。

苏晏问:“崔通政怎样了,没打出什么三长两短吧?”

校尉甲忙答:“哪儿能呢!既没‘着实打’,也没‘用心打’,兄弟们都知道他是苏阁老的好友。”

校尉乙补充道:“苏相请放心,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我们还不得被指挥使大人扒了——”

校尉甲用力干咳一声,校尉乙立刻闭了嘴。几名校尉一同朝苏晏傻笑。

苏晏失笑拱手:“有劳诸位兄弟了。”

校尉们连声说不敢不敢,应该应该。

苏晏觉得这些底层的兵丁,要比朝堂上某些个饱读诗书的文官可爱多了。

不可爱的谢阁老正与江阁老低声交谈:

“苏十二当众立誓,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图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管、管他卖什么药,都救、救不了他的仕途。”

“也是。我在于彻之身边的下人中埋有眼线,昨夜那边消息也传了过来,确认军情无误。苏十二就像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挨完一顿廷杖后,崔锦屏被下了刑部大牢,至少得关二十日。苏晏知道他性命无碍后,也不急于一时去看望,准备坐着荆红追驾驶的马车,先回北镇抚司找沈柒。

是夜,在大名府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匹递送六百里加急塘报的驿马正在飞驰。马背上的塘兵怀中揣着最新的奏本,系在背上的包袱里,裹着个装人头的匣子。

是夜,苏小京驾驶苏府马车,怀揣着包裹严实的天潢玉牒,离开了太庙,却不知身后暗处尾随着三个暗探。而锦衣卫指挥使沈柒,正朝他所奔赴的方向披星戴月地赶来。

是夜,一身夜行衣的褚渊离开皇城,回到风荷别院。半个多时辰后,当他再度离开风荷别院时,贴身藏着一张字迹有些生涩歪曲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