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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晚抵在曲不询心口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慢慢蜷起,指节轻而又轻地悬在他胸口肌肤前。

她目光反复在他面孔上描摹,像是妄图从这张从前已无比熟悉的脸上找出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

什么也找不到, 可她不信, 一遍又一遍地勾勒。

曲不询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她的每一分神容。

“认出来了?”他声音低沉, 像是天未明时遥遥的征鼓。

沈如晚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张了张口,唇瓣也像是僵冷了, 将一切言语都冻结在唇边, 只剩下最艰涩的坚冰,“……你是谁?”

曲不询笑了一下, 可也没有一点笑意,像是根本笑不出却又硬生生勾起唇角,定定地望着她, “你觉得呢?”

沈如晚怔怔然望着他。

“长孙……”她声音轻轻的,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倥偬的梦,“……师兄?”

曲不询胸腔里那颗曾支离破碎的心, 不知为何忽而猛烈震颤了一下,又酸又麻的痛意从心口恣意蔓延, 遍布整个胸腔, 爬过他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几乎让他有一瞬支不住,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又强行定住。

他顺势往侧边一倾,侧坐在床帐边,垂眸望着她乌沉清亮的眼瞳, 恍惚想起十年前, 她在雪原上遥遥地望着他, 神色冰冷而沉寂,手中青灯映在她眼眸中融融似火光,那时她也叫他,长孙师兄。

“是我。”他笑了起来,像是冰冷的自嘲,“我也算个师兄。”

沈如晚蓦然起身,她几乎是撞在他怀里,肌体贴在一起发出轻响她也充耳不闻,用力捧着曲不询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易容伪装的痕迹,专注到极致,没有一点表情。

曲不询任她探究,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幽沉,望着她没有半点情绪的神容。

沈如晚几乎把他的脸摩挲了无数遍,什么也没找到。

她微微颤动的手凝在那里一瞬,猛然又朝他心口探了过去,用力按在那道狰狞剑伤上,灵气再次探入,又同一缕剑气融在一起。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

“你没有易容。”她不知是什么滋味地说,每个字都像是嚼蜡般干瘪乏味,百转千回的情结像翻涌的潮水,一重又一重地拍到她心头,几乎把她淹没,“可这确实是我给长孙寒的那一剑。”

曲不询望着她怔然的神容,她黛眉不自觉地蹙着,那张灵生淑美的面容上还带着昨夜未褪去的曼丽又懒倦的情潮,可眉眼已冰冷了下来,不带半点情绪地望着他,像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师兄和师兄,差别就这么大么?

若她望见了她那个暗暗恋慕了多年的师兄,也会是这样的神容吗?

“因为这就是我现在的脸。”他漠然地说,“你若能看出易容,那才是奇怪。”

沈如晚向后微微仰了一点,和他离得稍稍远了些,她唇瓣微微颤抖了一下,默默地望着他,“那,你当年是……没死?”

曲不询望着她不自觉退开后留在两人之间刺目的空隙,忽而低低地笑了一声,冰冷的嘲意,也不知是对着谁的,“死了,早就死了,尸骨无存,只剩下一颗破破烂烂的心,遇着一把破铜烂铁的废剑,怎么也不甘心,就活过来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闻传说。

死而复生,这种连典籍里也从未记载过的荒诞异闻,居然真的发生了,发生在她的眼前。

曲不询居然会告诉她。

“不循剑,所以你叫曲不询。”沈如晚很低很低地说着,像是把从前的话都串在了一起,怔怔地坐在那里,每个字都艰涩极了,“你就不怕我把这事禀报蓬山?我能杀你一回,就能杀你第二回 。”

曲不询神色淡漠,“你大可以试试。”

十年前他剑心动摇死在她剑下,八年归墟囹圄,他既然能出来,就不会再让人阻挡他剑锋。

沈如晚下意识地绷紧了。

“不过,”曲不询平淡地望着她,“道心誓也对你发过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报仇。”

沈如晚颊边的线条也紧紧绷着。

“那我要是把这事禀报蓬山、告诉宁听澜呢?”她眼神复杂难辨,紧紧地盯着他,“你可是人尽皆知的大魔头,只要我说出去,你立刻就会像十年前一样人人喊打。”

曲不询凭什么把重生的秘密透露给她?

他凭什么不战战兢兢、警惕敌视她,又凭什么对她这样的大仇轻轻放过,还要对她发那样的道心誓?

他应该一看见她就拔剑相对,又或者是漠然走远,把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深深藏在心底,只透露给那些他能够信任的人,给当年那些绝不相信他身上罪名的人。

总之不应该是她。

曲不询……长孙寒是疯了吗?

“你是想让我帮你?”她忽而低声说,“当初你忽然被缉杀,是和七夜白有关?你是蓬山首徒,能给你下缉凶令的一定是几位阁主,甚至是掌教。”

曲不询盯着她看了许久。

“是,”他说,“我是想让你帮我。”

果然,她就知道。

“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她声音冷冷的,“掌教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听从掌教之命,绝不对你手下留情,我怎么会帮你?”

曲不询叹了口气。

“沈如晚,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还和我说过,你根本没想杀长孙寒?”他意味莫名地望着她,“又变了?”

沈如晚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他这么说,更是浑身发颤。

“我当时以为你是长孙寒的朋友,当然会那么说,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这你也信?”她想也没想就否认,“我骗你的。”

曲不询无言。

她这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什么离谱的话都能往自己头上扣,这是什么好事不成?

“你没有。”他淡淡地说,斩钉截铁。

沈如晚怔怔地望着他。

她忽然又静默下来了,动也不动地坐在帷帐中,像是个美艳安静的傀儡。

他凭什么相信她?

明明当初在雪原上她不管怎么问他,他都只是疯狂般地大笑,他说他谁也不信,他宁愿死。

她想起她曾经和曲不询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说他曾暗暗恋慕过她,他说长孙寒夸过她剑意很美,他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说了那么多或直白或委婉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曲不询怎么会是长孙寒呢?

她鼓足勇气,放下漫长的过去,接纳一个崭新的未来,可一睁眼,美梦醒来,又回到看不见尽头的过去。

“我跟你说过吧,我最讨厌被骗。”她轻轻地说着,没有等他回答,闭了闭眼,“你现在又相信我了?为什么?”

曲不询目光在她眉眼凝注。

“本来不确定的,”他说,扯了扯唇角,勾起一个了无笑意的笑,“但现在知道了,你心悦我、在意我,我又为什么不敢信你?”

沈如晚骤然抬头望向他。

“我……心悦你?”她声音颤抖。

曲不询这回绝不想叫她再嘴硬地说出那些口是心非的话了。

“沈如晚,承认喜欢我,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他定定地望着她,她先前甚至不愿对他追问,纵然再说一百遍“只是消遣”,他也不信。

沈如晚浑身都冰凉。

她僵硬地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惊乱难驯的思绪——他知道她暗慕长孙寒?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她不自觉蜷起腿,又向后靠远了一点。

曲不询眼瞳幽邃地望着她。

“有所猜测。”他慢慢说,“但我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沈如晚心底也冰凉。

怪不得他十年前不信她,被她穿心一剑十年后反倒又敢来试着相信了,他早猜到她喜欢长孙寒了——也对,当初她拜托邵元康引荐长孙寒,这两人是最铁的朋友,以他们的关系,兴许邵元康早就告诉他了,只是长孙寒根本不信,也根本不想见她。

什么“暗暗恋慕你多年”,全都是知道她的心思,故意来刺她的,若是长孙寒对她有哪怕一点感觉,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没交集吧?

他当时在蓬山便大可以来认识她,可他没有。

“现在你倒是对我感兴趣了。”她喃喃,有种冰冷的酸涩。

是因为被她捅了一剑不甘心,所以他要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吗?

“邵元康告诉你的?”她问。

曲不询微微蹙眉。

“什么?”他愕然,怎么又和邵元康扯上了?这和邵元康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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