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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奔跟着侧眼看大夫。

大夫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窥视二公子侍妾的香肩,他谨慎地回道:“可隔衣接骨。”

“好好。”十五放心了:“大夫,你随我来。”

寸奔返身,抱手靠着一株白榆树。

二公子对二十抱有何种心思,寸奔尚不得知。不过,今天亭中情景,他观察得仔细。二公子暂时不会要二十的命。

如果二公子想她死,脚没踩上她的肩,恐怕她已断气了。

——

大夫给二十接上骨,开了几帖药。

二十服完药,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记不起自己有伤,翻身压到了左肩,她痛喘一声,赶紧又翻过来。迷蒙的双眼见到前方的身影,她立即清醒了。

已是黄昏,屋外烫成赤金色,将交椅上男子的衣袍勾起了余辉。

光是暖的,可二十不认为他有夕阳的和煦,她坐起身。

“醒了。”在她翻身之时,慕锦就见到了。或者说,他坐在这里盯了她好一会儿了。

她下了床,恭敬地行礼。中衣斜襟往伤处拉开,露出了肩上斑斓的痕迹。

慕锦又问:“疼吗?”这仅是一句凉薄的问话,不含歉意。

她若说不疼,二公子不高兴,又踩一脚。她若是喊疼,恐怕他也不高兴。

方才,大夫刚走,十五懊恼地道歉:“二十,要不是我说起西埠关小调,你也不会受伤。我对不住你。”

二十抚了抚十五的手。就算没有西埠关小调,慕锦也会寻其他理由欺辱她。她遭罪的原因,只有慕锦一人,与其他无关。因此,她说疼,或不疼,结局都是一样的。她索性不作任何回应。

“赌气了?”他斜眉一挑。

她心中一滞,还是给了反应——摇头。

慕锦吩咐十一张罗晚饭。

掩日楼和花苑没有奴仆,一日三餐由厨仆送饭。十一张罗的是碗筷,摆上饭菜,她退了出去。

慕锦先坐下了,向二十招手:“过来。”

二十拢紧衣襟,披了件外衣。

他的风凉话响起了:“动作很利索啊,看来伤得不严重。”

她僵了僵,随便在腰间打了一个结,走到桌边,坐下。

“你要养伤,多吃多补。”慕锦漫不经心地说:“养胖了,就丢你下去喂鱼。”

她沉默。

他命令道:“吃饭。”

他要的是听话的女人。她依言端起碗,白米饭嚼在牙尖,品不出香味。伺候慕锦,是她干过最苦最累的活。相比之下,以前当丫鬟的日子,反而成了美好的回忆。

慕锦没有动碗筷,把玩着折扇,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

二十低头回避。

白玉长扇在空中翻了几转,倏地抵在了她的心口。他找到了新乐趣,用扇子戳弄她的左边柔软。

她就知道,寻常折扇到了他的手里,也是凶器。她被戳得胆战心惊,深怕他一个不痛快,将整把扇子刺进她的心窝。

她缓慢地吞咽嘴里的豆腐。

慕锦拿扇子挑起她的衣襟,看着她的伤口。

中午上了药酒,她的肩上留有浅黄的酒印,往下铺了一层紫黑的淤血,五颜六色错叠,失了美感。

他收回了扇子:“吃饱了?”

二十长睫颤颤,仍然觉得那把冰冷无情的扇子正虎视眈眈。

慕锦话不多说,直接一句:“吃饱了就上床。”

她一怔,僵硬地往嘴里送饭。

“吃饱没?”慕锦用扇子拍拍她的下巴。

她指了指窗外。暗示他,太阳没下山,不宜白日风月。

无奈的是,二人毫无默契。他说:“知道了,关窗再做。”

二十仔细地咀嚼,一粒米都像是山珍海味。

慕锦哪会看不出她打什么主意,他不怒反笑:“慢慢吃,你吃多久,我延时多久。”

二十食之无味。一来,这位难伺候的爷,阴狠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二来,她有了担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离开慕府?她自问,她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女人,这二公子不知抽的哪门子风,三番两次折腾她。

日落远山,天空铺了一袭红纱。

十一进来点灯。她偷偷看看房里的男女,又赶紧退了出去。

无论如何再拖拉,饭还是有吃完的时刻。一条清鱼,一盘碎肉,一碟青瓜,二十全部吃光了。

白瓷盘子倒映着烛火的暖灯。

终于放下了碗。二十想通的同时,为自己失笑。她是奴,他是主,她和他较劲,累的只有自己,还不如认清事实,当一个乖顺的女人。兴许他心情舒畅,就不为难她了。

想归想,收拾盘子碟子时,二十还是慢吞吞的。

慕锦握住她的手腕,“不用管了。”

她稳住身子,竭力从过去的阴影里喘口气。

他拉她到了床前,两手一伸,以眼神示意她。

她暗暗告诉自己,顺从,顺从。她替他解了腰带。

“你这脸……”慕锦似乎直到现在才看清她的模样,说:“竟无一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