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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病房的时候,两人还没清醒,处于半昏迷状态。

病床旁放着心电监护仪和输液架,同样的病号服,同样雪白的床单,以及如出一辙虚弱苍白的脸。

两人这回,倒真算是同生共死一遭了。

倘若何家夫妇知道自己儿子伤成这样,恐怕有的伤心去了。

问清楚医生情况,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邵揽余没在病房待多久,给两人充分安静的休息空间,退了出去。

刚到病房外,便碰上了推着换药车,准备给伤兵们换药的费柯澜。

邵揽余对人脸有着天生的识别和记忆能力,从不会脸盲,一眼就认出这是费家那个小少爷。

只是比起对于费柯澜会出现在此的惊讶,邵揽余更意外的,还是眼下的情况。

换药车停在走廊上,费柯澜握住费慎左腕,眉头紧蹙,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小慎哥,你是不是最近哪里不舒服?你这……这脉搏不太对啊。”

费慎原本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邵揽余身影,顿了顿,将自己手腕抽出。

“你忙你的,我没问题。”

费柯澜不依不饶:“不对……不对真的不对,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老师,他教过我把脉,你这脉象太乱了,肯定有问题,你去做个检查吧,这基地里应该——”

话没说完,费柯澜被人手动闭了嘴。

赶在邵揽余过来之前,费慎拎着他连同换药车一起,统统丢进了病房里。

邵揽余走近几步,开口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还是说有哪里受伤了?”

费慎云淡风轻:“小孩学了点皮毛,喜欢在人面前卖弄,别听他瞎说。”

邵揽余侧目看他一眼,眼神淡淡,瞧不出好坏。

从下车那会儿他就感觉出来了,对方在有意避着自己,不论是肢体接触还是语言交流,都明显比往常少了许多。

就连刚刚看望何潭谢掩风,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进去的,费慎单独站外面等着。

邵揽余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人,可费慎从来不会在意外界的眼光,也一贯不遮掩自己的性向,现在突然想起要避嫌,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邵揽余收回视线,态度举重若轻:“沉瑱,我希望我们之间,是一直坦诚相待的。”

费慎背靠墙边,侧过头,注视身旁不远不近的人。

“你只需要记得,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但愿如此。”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两人之间的氛围,萦绕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从不喜欢强求的邵揽余,此刻心底竟有种踩不到实处的患得患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飘过,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费慎把他送去安排的住处,当看见自己的房间时,邵揽余隐忍不发的怀疑,瞬间达到了一个顶峰。

费慎不打算和他住在一块儿,并且两人房间离得非常远。

如此反常的行径,让邵揽余有了种不太好的猜测,等到费慎离开,他立即拨了通讯给秦一舟。

然而不等他问出自己的问题,对面先扔来了一个重磅炸弹。

秦一舟说:“遥迦偷了通行证,私自跑出柏苏城区,我们的人找了快一天一夜,就在刚刚……他们在郁南镇附近,发现了她的尸体。”

……

经过一夜的大雨洗礼,土壤变得非常松软,泥土里散发着某种奇怪的味道。

像花草的清香,更像鲜血的腥味。

少女躺在浑浊泥地里,身体和雨水一样冰冷,凌乱的发丝,满是脏污的衣服,额头上骇人的血洞,以及那双至死不肯闭合的眼睛。

她就那样躺着,孤零零躺了一夜,身边只有一盏破花灯。

邵揽余伫立在废墟之中,目光久久落在遥迦身上,风平浪静的眼神,不见半点波动。

“查到是谁做的了吗?”他没什么感情问。

手下回答:“忏摩的人。”

半晌过去,邵揽余双腿缓缓蹲下,手心盖住遥迦的脸,替她合上了双眼。

“累了这么久,好好睡一觉。”

他弯腰,没有半分嫌弃的表现,臂弯穿过遥迦后背,将人稳稳抱了起来。

一张照片倏然从口袋掉落,有风从眼前吹过,照片摇摆着飘向远方,上面的小女孩似乎正在哭泣。

邵揽余凝望照片吹远的方向,怀里抱着遥迦没有温度的尸体,一步步走出泥地。

那天遥迦向他坦白了一切,最后流着眼泪懊悔问道,如果以后她死了,能不能将她葬在郁南镇里,她想和奶奶阿景待在一起。

少女短暂的一生,悲欢离合的十几年时光,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渴望自由。

她做错过也付出过,得到后又失去了,兜兜转转耗尽一切,到头来求却是倦鸟知返,叶落归根。

就如同世上大部分人一样,每个人都在寻找归宿,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倦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