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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倒转,拨回四年前的那个冬日。

林痕走了。

被他亲自赶走的。

颜喻站在空荡的庭院中,寒风卷过来,冻得他的心脏都缩了起来,颜喻很慢地垂下头,看还没有恢复血色的手臂。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失态的一天,失态到狼狈。

心口的伤痛还在反复磋磨着他的清醒,颜喻颓败地放下手。

他不想承认,可自己就是恨林痕的。

那人在长乐河边,捧出玉佩给他看时,那么郑重,那么真挚,就好像要把全部身心捧给他。

他是欣喜的。

身处高位这么多年,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谄媚献忠心的人,他们的目标很是一致,要好处要权势要财富,他看得清楚,也懒得深究,只觉得厌倦至极。

好不容易有一个真诚的人,满眼满心只有他,这样的认知让他欣喜,也让他珍惜。

可谁知道,这竟是演出来的。

上一刻还捧着玉佩向他告白,下一刻就能把东西送出去换好处。

直到玉佩辗转许久用另一种方式交到自己手中,他才明白,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愚蠢地可笑。

他累了。

懒得回看,也惧怕回看,他不敢去想,两年的亲密相处里,林痕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待在他身边,那点点滴滴里面,又究竟有几分是真。

喜爱骤变为痛恨,他不打算履行承诺,给林痕一个好结局了。

他已经让暗卫算着时间,在林痕进北疆之前,夺其性命。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之后,时间就变得愈发难熬,他以为过了好久,可等别庄的小厮惊慌地跪在他面前时,据林痕离开那日,才过了三天。

金乌快不行了。

那个小厮禀报,他说金乌不知为什么,从被送到别庄开始,就不吃不喝,一点精神也无。

他们本以为饿几天就好了,可是不然,金乌又生了很严重的病,不仅不吃东西,还开始呕绿色的水,他们怕刘管家送去的猫真的不行了,就冒着被罚的风险前来禀报。

颜喻本打算让金乌自生自灭的。

可等到夜晚躺到床上,他刚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许多画面,有金乌小小一只被林痕从草堆里提溜出来的画面,有它翻着肚皮躺在宣纸上向他讨摸撒娇的画面,还有金乌要被送走时,一声一声叫得凄厉又痛苦的画面。

他满头冷汗地睁开眼睛,看窗外多年如一日的月亮,沉默许久,还是披着月色赶去了别庄。

那是他名下的一座宅子,离京城并不算多远,但他几乎从不会进入。

金乌已然奄奄一息,被安置在侧院的一间屋子里,它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窝在皱巴巴的布毯上。

颜喻进门,它就撑着脑袋看过来,虚弱地喵了一声。

纵使几乎用尽了力气,发出的声音还是微弱至极,转瞬就消散在了如墨的夜色里。

好在颜喻听见了。

颜喻站在门口,凭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已经算不上熟悉的金乌。

不过几天时间,原本还圆滚滚的一只猫已然瘦成了皮包骨,灰黑的毛发暗淡着,就连向来明亮的眼瞳都失去了色彩。

颜喻的心又开始抽痛了,他蜷着手指,犹豫许久,还是走了过去。

金乌勉着气力探近脑袋,依偎着他的手背。

它不会说话,所有的依赖只能借着眼睛流露,颜喻揉了揉它的脑袋,很突兀的,他又想起了林痕。

少年心性坚毅,不会因为牢狱里的酷刑而屈打成招,纵使已是伤痕累累,还是坚持着站得笔直。

金乌是从荒草垛里捡来的,林痕也差不多。

他们何其相像,又何其不同。

颜喻让人将菜肉做成糊状送过来,他轻轻推到金乌面前,说了句“吃吧,好起来我就不丢你了”。

金乌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慢慢眨了下眼睛,伸出舌尖舔了下食糜。

下人见状很是惊喜,说第一次见这只猫愿意吃东西,颜喻闻言很淡地笑了下。

如几天前一样,他还是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心软了。

仅仅是对金乌吗?他不知道,可他还是收回命令,真正放过了林痕。

他想,或许林痕本就野心昭彰、不愿臣服,是自己硬把人逼成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招到反噬也是必然。

或许这本来就是自己的错。

要妥协也不难,自己把所有的错处都认了便是。

命令下发之后,他才真真正正睡了第一场好觉,金乌也奇迹般地渐渐恢复。

他没有带金乌回去,却时常去别庄看它。

这自欺欺人的把式,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怜。

直到,金乌毫无征兆地被人接走,他才停止那一番矛盾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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