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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攀过青山,跨过奔腾流水,走过茫茫荒野……无际的城墙将这一处的京畿重地环绕,牢牢护在其中,不知耗费了几代的人力,巍峨壮阔。

钱炎柱扬了扬鞭,微微侧头,乐呵道,“咱们京城不凡吧,小郎也看呆了?”

顾昭点头,神情认真,“着实不凡。”

他们看的是形,她瞧到的是运。

天启的京城又唤做芙城,因为此处的水域丰沛,草木旺盛,每到夏日时候,水中连绵一片的芙蓉花开,或粉或白或红,瑰丽异常。

此时,顾昭的眼里,京城远处的山脉连绵不绝,呈现龙脉昂首之势,最大的那座山峦左侧有充盈的水脉之炁涌来,那是青龙蜿蜒,右侧为宽阔平坦之地,此为白虎啸天。

此乃青龙白虎拱卫相护之势。

东面有道紫气腾空,一晃而过,倏忽又寂灭,就似巨龙游弋奔腾云间,此乃人龙之气。

……

顾昭想着潘知州说的,今上今年也五十有七了,比对这人龙紫气,确实黯淡了几分。

今上,确实是个老人了。

钱炎柱赶着马车过去了,高高的城墙上金字黑底的写着春兴门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

京畿重地,城门口盘查的也比别的城池严格,守门的金吾卫一身明光铠,神情严肃,自有一番气度。

陈长史上前交涉,将文书递了过去。

瞧到文书,金吾卫的面容放松了一些,“是潘大人啊。”

车马上,潘大人有些意外。

他打开帘子,瞧了瞧这金吾卫明光铠下年轻的面容,略略想了想,随即哈哈畅笑起来,“是你小子啊,近来可好?老太身子骨可硬朗?”

“托福托福,家里一切都好,您要是上个月就回来,我还能请您喝道喜酒呢。”

潘知州:“哦?”

金吾卫但笑不语。

潘知州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小林,跟我还卖关子来着。”

这时,陈长史的那辆马车车厢已经检查妥了,这叫做小林的金吾卫探头在车厢里瞧了瞧,正好和顾昭的眼神对上。

顾昭冲他笑了笑,他也冲顾昭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小林挥手,“嗐,我那酒宴都过了,这下就不说了,我还不知道您,客气着嘞,回头还想着补礼给我怎么办,我可受不住这客气劲儿!”

“等我过两日休沐了,我去官驿瞧您啊,给您带好酒!”

说罢,他手一扬,前头设木栅卡路的小兵连忙将木栅挪开,让车马通行。

后头有百姓挑箩赶驴的来了,队伍长着呢,潘知州也不好多说客套话,摇了摇头,和小林挥别。

“成,回头再叙旧,小钱,咱们走了。”

钱炎柱杨鞭,“好嘞,驾!”

马儿得哒得哒,走得不难不快,车马进入城门长长的甬道,此处有沁凉的风气涌来,视线一下就暗了许多,待出了这甬道,光线才明媚了起来。

潘知州被挑起了好奇心,“啧,这小林不厚道,到底家里是何喜事,说一半留一半的,这是诚心捉弄我啊。”

顾昭笑道:“应该是添丁之喜。”

“哦?”潘知州看了过去。

顾昭:“添的还是双丁,一男娃一女娃,正好凑了个好字。”

潘知州抚须,还未说话,外头赶车的钱炎柱听了,顿时起了好奇心,按捺不住的问道。

“顾小郎,这怎么瞧出来的,面相吗?左右无事,你给我们唠嗑唠嗑呗。”

顾昭:……

潘知州虽在抚须,不过眼里带笑,显然也在等着自己的说辞,顾昭失笑,道,“那我就唠嗑唠嗑。”

想了想,她道。

“方才那林侍卫泪堂位隐隐有莹光,左为儿,右为女,子女宫皆圆润饱满,再联系下他说的家中有喜,想来是添了双胎,正好是一儿一女。”

钱炎柱又问了问这泪堂位在何处,待知道是在眼睛的下眼睑处后,他又是好一通的想。

方才,他也见过林侍卫,还真没有瞧出他那下眼睑有什么特别的。

当下,钱炎柱只能悻悻的开口,道。

“唉,我这肉眼凡胎的,啥也没瞧出来,得,看相我是不成的,不过,老黄历上写的凶吉,我还是能瞧得懂的,勉勉强强,也算还成吧。”

顾昭:“哈哈,炎柱哥又逗人,老黄历只要识字,咱们都能瞧懂。”

钱炎柱嘿嘿一笑。

……

潘知州:“这小林啊,他是我在京城初初当官时,赁的屋主,他们家里最小的小子,眨眼都有娃儿了。”

他感慨了下韶光易逝,紧着又和顾昭道。

“这趟回京,我还得述职,方方面面都要汇报,应该要忙碌好一通,顾小郎,我要是忙糊涂了,你帮我记着,提醒我去林家走走,带上节礼。”

他顿了顿,“以前,我做小官的时候,赁屋在他们家,可没少被他家老太照拂。”

顾昭应允,“成,我给大人记着了,保准忘不了。”

……

马车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一行人住的是官驿,此处官驿落座在城东的永汀大街。

这一处官驿说是驿站,其实更像是客栈,只是和寻常的客栈相比,这一处的官驿只接待来京的官员,不做寻常人的生意。

顾昭下了马,钱炎柱和卓旭阳在驿卒的牵引下,牵着马儿去后头的马厩。

她抬头望去,只见这处官驿是木砖混制的,四角飞檐,仙人跑兽,两边垂下长长的红灯串,瞧过去有三层高,颇为巍峨不凡。

然而城东富贵,皇城落座在城东方向,朝中大臣皆在此处购置宅子,更有多座的王府在这一处。

是以,这一片的楼宇富贵异常,街道繁华,店肆林立。

在这一些楼宇的映衬下,三层高的官驿一点也不显眼,甚至有些普通。

对于顾昭几人来说,这一处自然是极好的。

……

官驿颇大,屋舍多,住的人也少,顾昭总算能自己住一间屋了。

一番洗簌用膳后,顾昭忍不住多瞧了潘知州几人几眼,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拾掇,潘大人又是风度翩翩模样。

按小潘哥的说法,那是虽老还俏的老来俏!

陈长史、卓旭阳和钱炎柱也不差,陈长史约莫三十来岁,穿一身青袍,他和爱蓄须的潘大人不一样,他喜欢将面上打理得干干净净,因此,有些清瘦的他瞧过去也更年轻一些。

卓旭阳和钱炎柱穿一身皂衣,皆是长手长脚,身量高大模样。

……

潘知州带着陈长史,准备先去吏部府衙一趟。

“小郎,你……”

潘知州抚了抚须,微微拧眉。

留顾昭一人在驿站,他又有些不放心。

潘知州多看了顾昭一眼,十来岁的少年郎,虽然面容气质稍显冷淡了一些,但那唇红齿白,五官俊俏模样,说是姑娘家,也是有大把人信的。

要不是顾小郎凶名在外,还真有人嘀咕他男身女相。

京畿之地,总有些纨绔子弟。

潘知州有些不放心。

顾昭:“大人放心去忙吧,我四处走走,赶着宵禁之前就回来。”

潘知州想了想,也罢,顾小郎虽然比他家寻龙还小,行事却稳妥许多,再说了,他那手通神鬼的本事,就是碰到纨绔了,也是纨绔吃亏。

“成吧,耍着去吧。”潘知州大方的给顾昭一锭银锭子,手一扬,阔气道。

“瞧见好吃的好玩的,别舍不得买,咱们一路又是水又是山的,颠簸到京里,没吃点好的,没耍点好玩的,那不是亏了?”

顾昭推辞,“大人,我自个儿有银子。”

潘知州抬手制止,笑道,“哎!长者赐,不可辞。”

顾昭瞧着银锭子,心中一暖,手一翻,她将它收到了袖袋里,笑着道,“那就多谢伯伯了。”

潘知州畅笑,“好好。”

……

目送潘知州几人离开后,顾昭便在京里逛了起来。

此时未初一刻,街道两边的店肆店门大开,时不时有饭食的香味飘香而出,幡布随着春风摇摆,食客三三两两的搭伴,言笑晏晏,自有一番热闹肆意。

芙城随处可见水脉,岸边绿柳垂枝,时不时顽皮的点了点清澈的河水,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顾昭本来没想花银子的,在经过一家卖鸭子的店时,她没忍住花了。

这可不是一家寻常的鸭子店啊,它卖的可是麻仁香酥鸭!

摊主怪会做生意的,直接将油锅摆在外头,店面小小,只容得下两张小方桌,不过,大家伙儿也不吃堂食,多是油纸一包,带着回家和家里人一道尝尝。

顾昭排着队,轮到她的时候,店家眼皮一撩,爽朗的对顾昭后头的那些人喊道。

“没了没了,卖了小郎的这一份,我今儿就要收摊了。”

“啊!”顾昭身后的妇人懊恼,“这就没了啊,今晚还摆么?”

店家摆手,“不了,没有鸭子了,明儿赶早。”

顾昭身后排着队的三人垂头丧气,互相瞧了一眼,耸耸肩,无奈模样。

一个壮汉临走前,不无羡慕的对顾昭道。

“小郎倒是好运道,正正好最后一份。”

顾昭啼笑皆非。

她就说,她方才怎么正好瞧到一处老树抽芽的场景,她还想着今日该是走运的一日,真是想不到,这运道是应在这啊。

顾昭又有些失落。

……

很快,此处就只剩店家和顾昭了,店家是个热情的汉子,他瞧着顾昭面生,一边忙活,一边唠嗑道。

“小郎是头一次来我这吧。”

顾昭点头,“对,今日才跟着家中大人一道进京。”

店家:“哈哈,怪道我觉得小郎面生,你今儿尝尝我家的麻仁香酥鸭,保准接下来几天还想来尝,不是我自夸,我家这鸭子就一个字,香!”

“精选的大肥鸭,我又是蒸又是剔肉,回头还得和着面团炸,麻烦着呢。”

顾昭也是期待不已,“对,大老远就闻到香气了。”

很快,又香又酥的麻仁香酥鸭出锅了。

店家抬头,“打包还是在这儿吃?”

顾昭:“在这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