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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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汪仁鹏眼睛都亮了。
“谢谢大伯!”这一声,他喊得中气十足。
汪驿丞拍了拍小儿郎的脑袋,笑道,“小娃儿的精神就是足,冷不丁还吓着我了,好了,玩去吧,来,咱们仁鹏贴心,伯伯给个铜板,回头跟阿娘去市集买糖吃。”
说是一个,实际上给了好些个,小儿郎捧着铜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
不过,老祖宗都劝戒了,这做人啊,话不能说太满,事也不能做太绝,就像酒能喝,但是不能喝太多是一个道理。
留有余地,留点空白,以后的事才能有回转。
有些缘分,虽然久远,它还是会来的。
在汪驿丞三十岁这一年,他遇到了一位美娇娘,那就是从花楼里自赎自身的花娘钱多丽钱娘子。
钱娘子擅长做糕点,赎身后总要过日子,再吃老本也不行,她就时常做了糕点到市集里赶集。
花娘赎身,难免瞧到以前的恩客,纠缠时候,浪荡子说些言语的撩.拨,吃不到豆腐,言语调.戏.调.戏,瞧着小娘子面红耳赤,也能满足心里那变态的快意啊。
到时,他们再畅笑的相互挤眉弄眼的走人,要是小娘子再掉几滴眼泪,那就更可怜可爱了。
在一次路见不平后,钱娘子和汪驿丞相识了。
瞧着洗尽铅华又风韵犹存的钱娘子,汪驿丞心里动了动,有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就像他打了一套酣畅淋漓的拳,又喝了一坛香淳的老酒,心跳得很快,脸也红了。
再看钱娘子,他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整个人都羞答答了。
……
驿站饭堂。
钱伯明有些羞怯,“后来,我阿娘就和驿丞大人成亲了。”
“我阿娘之前那身份……嗐,汪家人自然是不痛快的,就是小腰村的村民也不喜欢,不过,他们不痛快也不成,驿丞大人的主意向来大。”
“再后来,朝廷征兵,每户都得出一口男丁,汪家适龄的儿郎有三人,分别是驿丞大人,驿丞大人的弟弟,驿丞大人的侄子,也就是方才来闹事的汪仁鹏。”
“不过,最后是年纪最大的驿丞大人去了。”
顿了顿,他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道复杂,又道。
“他们说,他的功夫最好。”
顾昭几人对视了一眼,皆知,这是风雨欲来之势。
……
钱伯明有时想,如果去的不是驿丞大人就好了,那样,他阿娘就不会走。
……不,他阿娘是死了啊。
钱伯明忍不住拿眼睛瞅顾昭。
顾昭瞧着他目光里头微弱的希冀,虽有不忍,还是道,“大钱哥,你这面相确实是父在母亡之相。”
钱伯明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卓旭阳伸手拍了拍他,做无声的安慰。
钱伯明继续往下说。
汪驿丞走后月余,钱娘子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这真是又悲又喜,喜的是两人有了孩子,她前半生是泡在苦水里的,就是嫁人了,也总是如浮萍一般寻不到根,不踏实,直到有了身孕,这才心生安定。
有了孩子,就是有家了啊。
悲的是良人远行百里千里当了兵丁,前程未卜,生死未知。
钱娘子就这样守在了汪家。
银子越花越少,相公又不在家,她瞧着手中剩下的银子,心里不踏实,就又重新操持起了做糕点的活计。
她身材高挑,是个容貌艳丽的美人,因为有了身孕,整个人的神情和气质又柔和了起来。
因为要赶集卖糕点,不知不觉,村子里又有不好的传言传出来了。
……
钱伯明恨声,“他们都说我阿娘做了暗门子,才没有!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我阿娘都在做糕点,天黑乎乎的就在灶房里忙活了。”
“后来,我五岁那年的冬日,我就寻不到阿娘了,他们说我阿娘跟别的男人走了。”
钱伯明指了指额头上的疤,继续道,“接下来你们也知道了,这疤就是听到这话,我追出去后,追摔了,头磕到石头上留下来的。”
说到这,他沉默了下。
“如今想想,我倒希望她真的是跟旁人走了。”虽然不在见面,起码还活得好好的,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伯明提了提精神,又道。
“我娘不见半年后,驿丞大人回来了,他在兵营里头立了功劳,朝廷便赏他在故乡附近的仙安驿站里做了驿丞,他们都说我不是大人的孩子,大人很沉默,不过,他还是将我带在驿站里干活,还养大了我。”
“我,我好想叫他一声爹啊,可是,可是……我不敢。”
钱伯明说到这,垂下了脑袋,神情落寞,瞧过去有几分可怜。
也是,他从小被村子里的人呸口水,被喊着野种崽,甚至连姓汪都不被汪家人允许,最后无奈的跟了他阿娘的姓。
小孩子听多了,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汪驿丞愿意养他,那是他心善,但是再心善的人被人戴了绿帽子,再被喊一声阿爹,那简直是往心肝上戳刀再倒把盐巴啊。
他钱伯明打小就会瞧眼色。
有一次,他生病了,大人整夜没睡的在旁边照料他,他忍不住喊了一声爹,驿丞大人眼里复杂极了,又痛又恨又难受……
他瞧了心里也难受得紧。
从那以后,他就只喊一声大人。
不是阿爹,不是叔叔伯伯,只是大人。
……
听完钱伯明的话,顾昭几人也久久没有说话,卓旭阳拍了拍钱伯明的肩膀,叹了一声,道。
“都说人这一辈子吃苦的数是有定量的,大钱你之前过得不如意,以后一定会顺顺遂遂的。”
“真的吗?”钱伯明笑着挠了挠头,有几分憨,“那我就多谢卓哥吉言了。”
旁边,钱炎柱也是恍然模样。
“所以说,方才那汪仁鹏才会来闹事?他是怕汪驿丞把家产留给你啊。”
“恩。”钱伯明点头。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的户籍还跟着汪驿丞,虽然大家都叫他钱伯明,但他上次瞧到,在户籍上,他是叫做汪伯明的。
驿丞大人……
他是将他认作亲人的。
……
钱炎柱忍不住将视线看向陈长史。
“大人,你听出什么不妥没?”
陈长史微微拧眉。
顾昭不解,“为何他们说你不是汪驿丞的孩子?你娘不是说了吗?她是在汪驿丞走后月余发现的身孕,为什么都说你不是驿丞的孩子?”
钱伯明垂头丧气:“我的生辰是腊月十五,驿丞大人走的时候,正好开春过完元宵节。”
钱炎柱掰着指头数了数,“十一个月!”
顾昭不解:“怀胎十一个月才生的妇人虽然少,不过,这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啊。”
陈长史点头,“不错,顾小郎说的有理,卷宗上也有过这样的记载。”
钱伯明结巴,“可,可是,我和汪驿丞生得一点都不像。”
顾昭仔细的打量了下钱伯明的脸,又想了想方才见过的汪驿丞。
老实说,这两人是不像,大钱哥长手长脚,虽然还是少年人模样,身形却颇为高挑,而且是浓眉大眼模样,瞧过去有些憨。
那汪驿丞却是身材瘦小,年轻时应该是精悍模样,而且他长了凶狠的三角眉,眼神也凶。
那来闹事的侄儿更像他。
不过,这生得不像的父子哪里没有了?
海了去了!
顾昭摇头,“这不能当做依据,就不许你像你阿娘了?就算不是像阿娘,也可能是返祖,像你们祖上的人。”
钱伯明激动,“我,我……”
他能是驿丞大人的孩子吗?有可能吗?他不盼那些田地和银子,他,他就是想要驿丞大人做他阿爹,他喜欢他!
陈长史没有出言反驳顾昭的话。
顾昭紧着又问,“你阿娘以前说了,你不是驿丞大人的儿子吗?”
“没有!”钱伯明立马摇头,声音斩钉截铁,“阿娘说我就是汪家的孩子,每次有人骂上门,她都会拿竹竿子撵人,可凶了,我记得真真的!”
这时,一声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
“是真的吗?确实有妇人怀胎十一个月才生下孩子吗?”
顾昭几人看了过去,说话的居然是汪驿丞。
只见他微微躬着背,手中拿着根旱烟杆子,上头的火星子早已经熄了,问着这话时,他的三角眉竖起,眼睛里有锐利之气一闪而过。
不愧是进过兵营的,这眼神,那是真见过血的。
陈长史叹了口气,不回答这一个问话,反倒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汪驿丞,你知道我在整理府衙命案卷宗时,发现一件什么事情吗?”
汪驿丞愣了愣,随即摇头。
陈长史:“这被传私奔的妇人,十有八九都是被害了,尸身或埋在院子里,或被捆了石头沉在河里,又或者是扔到了山里的悬崖下……当然,最经常是埋在院子里的,要知道,有一个词它叫做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