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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炎柱和卓旭阳去给马儿喂水喂饭,简单的洗簌过后,顾昭便去饭堂那处寻潘知州和陈长史,刚刚下楼,就听陈长史笑着招手,道。

“顾小郎,我们在这儿。”

顾昭三两步走了过去,拉开凳子落座,瞧着桌上的菜色,她哇了一声,喜滋滋道。

“这菜色真热乎。”

陈长史哈哈笑了一声,从竹筒里给顾昭拿了双筷子,递了过去,道。

“可得多吃一点,这可是咱们大人请客。”

潘知州抚须,“小菜小菜,等到了京里,我再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大人,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赖皮!顾小郎你也记下。”陈长史不客气,一下就顺杆爬上了,还不忘拉上顾昭。

“记住了记住了。”顾昭笑着应下,她伸筷子夹了个饽饽,耳朵里听着陈长史一叠声的念着京城的大菜。

像什么黄焖鱼翅,佛跳墙,玲珑鱼脆羹……光是听了个名儿就让人垂涎三尺。

潘知州受不住了,“停停停,老陈你这是要将我吃穷了啊,还黄焖鱼翅,你咋不说给你点一桌宫廷御宴呢!”

陈长史意犹未尽,“都说这厨师的汤,那是唱戏的腔,汤正就腔正,汤不正,那就是糊弄人的,这黄焖鱼翅肯定不能少。”

“对了大人,我听说京城里很多酒楼里的大厨是宫里御膳房里退下来的,要不就是他们出来的人,是不是真的啊?”

还不待潘知州回话,他先看向顾昭,认真道,“像咱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吃大户的机会不多,顾小郎可得和我一条线,你说句公道话,刚才大人说没说了,要带咱们吃一顿好的?”

顾昭瞧了瞧陈长史,又瞧了瞧潘知州,嘿嘿笑了一声。

“说了。”

“大人,我是修行中人,不能说瞎话的。”

陈长史:“哎,你瞧,顾小郎都说他不说瞎话的。”

潘知州:……

还没到京城,他已经开始心痛了,他的荷包,铁定要被这几个人吃瘪了!

陈长史继续提老话,“大人,是不是当真是御膳房里退下来的大师傅啊。”

“我怎么知道,我当京官那会儿穷着呢,哪里舍得上酒楼哦。”潘知州没好气。

他夹了个饽饽到陈长史的手中,“快吃快吃,这饽饽热乎热乎的,也香着呢。”

“真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末了,潘知州还小声的抱怨了一声。

陈长史看手中的饽饽:……啧,寒酸!

顾昭宽慰,“大人,夹上菜和肉,热乎热乎的,还是很香的。”

陈长史:“顾小郎倒是好养活。”

说完,他掰开饽饽,夹了个一筷子的菜和红糟肉到饽饽里,用力的咬下一口。

顾昭看了一眼桌面,她倒是没有胡说,确实是挺好吃的。

仙安这一处的人擅长做饽饽,各色花样都有,里头搁豆沙,搁枣泥,搁蜜豆,搁缸菜……就是什么都不搁的饽饽,炒上咸口的小菜,再炒点酒糟肉,或者是辣口的小炒肉,夹了搁在饽饽里头,再配上一碗鲜香的汤,别提滋味多好了。

“这炎柱和旭阳怎么还没有来啊。”陈长史分了个神,抬头四处看了看,“回头该吃咱们的残羹剩菜了。”

顾昭也跟着抬起头,眼睛瞥了周围一眼。

“方才说是去给马儿喂豆料和苜蓿了。”

这时,驿站门口有动静声传来。

“快走!这儿是驿站,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汪驿丞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顾昭和潘知州都停了箸,两人抬头看了过去,陈长史咬着饽饽,顾不得多嚼,干涩的咽了下去,急急道。

“哎,那不是咱们的钱衙役和卓衙役吗?”

顾昭也看到了。

只见那儿有两拨人正在吵架,钱炎柱和卓旭阳扶着刚刚认识的驿卒钱伯明,此时正怒瞪对面的来人。

钱伯明眼睛和嘴角都红肿了一块,唇上甚至有点点血迹,显然,方才应该是发生冲突了,被人打了一拳。

此时他低着头,拳头捏得死紧,整个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就像是要反扑的豹子一般,不过,不知道在忌惮什么,他死死的压抑住了自己,只一身气息十分愤懑。

顾昭起身,“大人,我过去看看。”

潘知州微微颔首。

顾昭走过去时,还未到,就见另一位带刀侍卫阔步高视的走了过去。

人未到,声先至。

“何事喧哗?祈北王府王爷尊驾在此,打扰了王爷休憩,定不轻饶!”

说完,只见“铮”的一声,利刃出鞘,刀芒晃过众人的眼睛。

顾昭停了停脚步。

那厢,和汪驿丞对峙的人,打头的那一个汉子微微闭了闭眼睛,他想说什么,又忌惮的看了一眼那冷面黑衣的侍卫,更惧侍卫口中的祈北王爷。

王爷啊……

那可是天家贵胄。

别到时一亩三分田没有争到手,反倒得罪了贵人。

汪仁鹏,也就是打头的那个汉子,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里汪驿丞,眼里又是怨又是毒,直把汪驿丞看得心肝颤了颤,一种又是悲凉又是叹息的无力浮上心头。

汪仁鹏:“呸!果然是狐媚浪荡货养的狐媚子,也不知道给我大伯灌了什么迷魂汤,奸生子也养在身边,瞅什么瞅,咱们小腰村的人谁不知道你阿娘是什么货色,呸!再瞅把你眼睛给挖了!”

这话他是冲钱伯明骂的。

说完,他瞪着圆目,目光转向汪驿丞,瓮瓮道。

“大伯,你要是真的认了这小崽子做种,咱们老汪家可得被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笑死了,往后几代都没脸。”

“没错,汪伯,没有道理被戴了绿帽了,还要将绿帽子搁头上戴得牢牢的,仁鹏哥才是你的亲侄儿啊,这钱伯明是野种,还是不知道老爹是谁的野种!”

汪驿丞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汪仁鹏,似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汪仁鹏站直了身板。

他有着和自己相似的模样,身材是瘦小的,凶狠的目光上是一对三角眉,眉短而杂。

此时,那眼里都是虎视眈眈的逼迫。

好半晌,汪驿丞哂笑了下。

“都给我滚,我只是老了,还没有死,现在就盘算上我的家财,不觉得吃相难看了些吗?滚滚滚!都给我滚!”

说罢,他眼睛四处看了看,转眼要去扯棍子。

人群有着哗然,黑衣侍卫腰间的弯刀再次出鞘,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情仇,祈北王的王驾在此,闲杂人等不许喧哗!”

出鞘的刀刃锋利,带着冷然之势。

……

形势比人强,汪仁鹏忌惮的看了一眼侍卫,朝汪驿丞落下最后一句话,“大伯,你再好好的想想吧,没有肥水流外人田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娘。”

说完,他回头招呼众人,道。“咱们走。”

很快,这些拿着木棍和锄头,做农人打扮的汉子乌泱泱的走了。

汪驿丞瞧着这一处空荡荡的地,回过头,视线落在钱炎柱和卓旭阳搀扶住的钱伯明身上,好半晌没有说话。

钱伯明一阵别扭,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什么,最后嗫嚅了下嘴,只喊了一声驿丞大人。

才喊完,他就低下了头,垂头丧气模样。

汪驿丞叹了口气,视线往下,目光落在他的腿处,开口道,“去我屋里拿个药油揉一揉,伤没伤到骨头?要是哪里有不舒坦就赶紧寻个大夫瞧瞧,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硬撑,回头落下病根子了。”

“恩。”钱伯明哽咽了下,眼里有水雾漫上,他赶紧吸了吸鼻子,将这泪意憋住。

汪驿丞回身继续忙去了。

钱炎柱和卓旭阳搀扶着钱伯明,也往驿站后头走去,路上,顾昭听到钱伯明不住的道谢。

“小钱哥,卓大哥,真是多谢你们了。”

钱炎柱摆手,“嗐,这有啥,你卓哥刚才都说了,你我同姓钱,说不得百多年前,咱们祖上还是同一支的呢,这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

三人说着话下去了,很快,这儿便冷清了。

只听“铮”的一声,冷然的刀锋入了鞘,黑衣侍卫冰冷的眼睛扫过周围一眼,视线和顾昭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

他先是有些眼熟的眉峰微敛,想着这是何人,随即瞪大了眼睛。

这是……

顾昭知道他这是认出了自己,微微颔首,没有出声。

黑衣侍卫踟蹰了下,也微微颔首,他抬脚从顾昭旁边错步而过,一路往驿站的上房方向走去。

顾昭叹息了一声。

祈北郡城的祈北王府啊……

风眠大哥都没了,也不知道今下这祈北王是哪位,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她记得,风眠大哥说过,他行三。

见到故人身边的侍卫,只是侍卫的故主已亡,顾昭心情低落了下,随即往饭堂方向走去。

……

顾昭拉开凳子,落座,继续吃饽饽。

陈长史起了好奇心,“顾小郎,方才外头在闹什么。”他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见没人注意,这才又道,“我好像听到什么绿帽不绿帽的,驿丞大人的婆娘跑了?”

潘知州夹了个饽饽到陈长史面前,“快吃,不要在人后乱议论是非,顾小郎瞧到的和咱们听到的不是一样么!”

顾昭摇头,“我也就听了几句只言片语。”

很快,钱炎柱和卓旭阳便过来了,潘知州又给两人点了些新菜,还打了一坛的浊酒。

“吃吧,今日辛苦你们赶车了,今夜吃点酒,消消乏,好好歇一歇,养精蓄锐。”

“多谢大人体恤。”钱炎柱和卓旭阳连忙道。

潘知州摆了摆手,他吃得差不多了,瞅着这两人和自己一道吃饭,有些束手束脚模样,拿帕子擦了擦,起身道。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屋歇着了。”

说罢,他起身便走了。

潘知州走后,钱炎柱和卓旭阳果真放松了许多,陈长史一伸手点了点卓旭阳的脑袋,故作不满道。

“怎么,瞧着我这个长史大人就不怕啊。”

卓旭阳拍马屁,“大人可亲。”

顾昭笑道,“哦,我听到了哦,卓哥说潘大人不可亲了,枉费大人怕你们不自在,还给你们腾地儿了。”

陈长史:“哈哈哈,对对,顾小郎说得对,回头我们就给大人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