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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宁短暂地回想了一下,其实也没多久。

好像就是前几天,她在食堂吃完饭,碰见江问和裴淑柔在超市门口讲话,他嘴角还有点笑意。她装作没看见,特意绕开了他们。

“这次我是第一。”江问突然说。

“什么?”她稍微愣了一下,尚有困惑。

“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逢宁意识到他在说月考成绩。她点点头,点评说:“不错,恭喜。”

江少爷用鼻音嗯了一声,不变的骄矜。

为了一句戏言,他跟她暗暗较劲到现在。

不知道哪句话松弛了她脑子里的某根神经。逢宁心情变得不错,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露齿笑了一下,翻开理综卷,开始跟正上面的错题。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只对了第一个小问。

她早上没来听课,不知道单纯是结果算错了,还是整个过程都不对。落了两天的作业没写,她没功夫重新再算一遍。

眼下也没别的人请教,逢宁喊了声刚坐下的江问,“你的卷子借我看看。”

他们的位置只隔了个走廊。同一排,逢宁坐在四组靠墙,他坐在三组靠走廊。

“物理最后一题你过程怎么写的这么简单,我有点看不懂。”

江问想了想:“老师说这道题超纲了,要用极限求解,你不会写就空着吧。”

“这怎么行。”逢宁施施然,招他过来,“你都能写的题,我有何不可?”

“我物理竞赛拿过奖。”话是这么说,江问还是起身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逢宁递了张草稿纸过去,“开始你的表演。”

见江问手搁在桌边,却迟迟不动,她问,“干嘛,耍大牌?”

“你就…”江问强迫症发作,“没点干净的纸?”

“除了我刚刚写的几个公式,这张纸哪里不干净了?”逢宁莫名。

他答地很勉强:“哪里都不是很干净。”

第一次见到这种人,讲道题还需要雪白的纸才能讲的下去。逢宁轻声一笑,“少爷,你这矫情的毛病该改改了。”

江问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拿着笔,一边讲,一边在纸上写过程。

他的字和他的长相完全是两个极端。

――长相有多精致,字就有多潦草。

逢宁心想着,改天送个字帖给江问。一把米撒到纸上,印出来的鸡爪都比他的字迹工整。

她诚心诚意地说:“江问,就你这个字吧,确实配不上你对草稿纸的讲究,这不是糟蹋吗。”

他笔顿住,无语凝噎。瞪了她一眼,“你还要不要听。”

“要啊要啊。”

“设圆和磁场右边界相切与D点,粒子在磁场中的轨迹半径满足这个。”说着,他龙飞凤舞写出一个公式,“然后根据几何关系,用极限求导。”

江问思路清晰,题目讲的快。他讲题的时候喜欢看人,眼睛又是天生的上挑,没什么感情,都显得含情脉脉。

她稍稍有点走神,没听清楚他刚刚的步骤,疑惑地啊了一声,“小球在磁场中运动的时间怎么算出来的。”

“几个式子联立。”江问忍了忍,“你有在认真听吗?”

“唉,我累了,反应有点慢。”逢宁揉了揉眼睛,拍拍自己脸,“好了,你继续讲吧。”

大夏天,她的手指异常冰凉,冷的自己打了个哆嗦。

江问注意到她眼下一片青黑,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他问的很随意,很克制,把和她距离保持在合理的界限内。

“忙的事情很多,你想先听哪个。”逢宁故意讲的很轻松。她脸颊边掉落了一缕发,继续看着题目,疲惫地在脑海中梳理着解题步骤。

他有几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圆弧上的小球似乎真的开始沿着轨迹运动起来。逢宁晃了晃头,强行打起精神。

江问看了看腕表,正正好好七点钟。他放下笔,“你睡会吧。”

“嗯?”

“睡到七点半我再讲。”

“哦…好吧。”

逢宁又困又倦,不逞强了,从抽屉里扯出校服外套,卷吧卷吧,放到桌上,倒下去。

*

赵濒临吵吵闹闹进教室,口里叫了个:“江――”换来淡淡的一瞥,他看清啥情况之后就凝固住了,剩下的话自动吞回肚子。

回身,一展臂,把正打算走进来的几个人统统往外推,“走走走,都走。”

“干嘛啊?”郗高原嚷,“江问呢?不在教室?”

“你就当他死了吧。”

夏天的校服很薄,她纤瘦的胳膊弯折,脸朝着墙睡,马尾扫在他的手腕上。

江问瞥过这簇黑色,没动,沉浸在思绪中。

良久,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收回打量的目光。

逢宁已经睡着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很规律。窗外有棵树,树里有一只晚蝉,有一下没一下地叫。

楼下有学生路过,风把O@的谈话声送到远处。

江问觉得很宁静。

他戴上耳机,专注地看着教室正中央的挂表。

飞虫绕着灯下打转,秒钟转完一圈,分针挪动一格。

透过窗户的月亮被模糊了,月色依然很美。耳机里的男声在唱。

“He's a hypocrite and”

他是个伪君子

“She should be locked up in a cage”

她应当被锁入牢笼

如果时间可以再慢点。

再慢点。

停到七点二十九。

分针永远也不会抵达终点。

她会一直这样乖巧地睡在他旁边。